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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纯水地狱

沐恩的意念正在变得越来越低沉,与此同时,森林中的阳光似乎变得更加明媚了些许。

精灵王正在思考,思考是否要去组织那个其实对此一无所知的孩子,亚瑟的年纪尚小,他还不清楚自己的感觉如何。

但是本能的愉悦,他却一定能感觉到。

即便是阿瓦隆的大阵也无法限制住这种天造地设的存在,更何况他这种盛气光引炉烟的状态其实并非自觉,沐恩小的时候,也可以在不知觉的情况下,感受到许多的神奇,随意的接引天上的雷霆几乎成为了他某种象征。这种能力会随着年纪的增大被逐渐的削弱。

并不是真的被削弱了,而是存在的本身被逻辑和知识给克制。

就如同许多人感慨的那样,仿佛生命的前进、年岁的增长,代表的就是丧失了原本那些无限的可能。

又或许其实我们都没变,却被世界的重量与接触到的那些轮廓给紧紧包裹,忘记了自己本来的模样。

忽而阳光不再明媚了,精灵王收回了目光,叹了口气。

“你这样会被他讨厌的吧?”

“我跟他才认识多久,我跟沐恩已经认识很久了哦。”

“其实也不见得。”

“反正被讨厌也不会死,但是他这样的话沐恩可能会死的。”

“你是怎么感觉到的?该不会……”

“没有啦,不要担心。我长这么大,那些书也不是白看的,再不济故事也不能白听啊。”

精灵王微笑着点点头:“的确如此,毕竟是我的女儿。”

“爸爸原来也会拐弯夸自己啊。”

听到这话,精灵王笑得更开心了:“当然,我也只是一介俗人而已啊。”

沐恩突然感觉到自己逐渐昏沉的意识清醒了不少——只是这个不少也仅仅是相对于他个人那个已经濒临绝望的状态的。

好几年浑浑噩噩的日子让他对于自己的一丝精神力都可以计较的很敏感,所以此刻宛如溺水的他感受到了些喘息的机会立刻不顾一切的将全部的意志力都投入了进去。

可现在与那个时候的精神力还是有所不同,如今,教宗狄亚勋留下的精神力丝线已经全部被他吸收完毕,也就是说,即便他再怎么挣扎,也没有办法像原来那样爆发出意料之外的力量了。

他突然很后悔,如果那个时候,可以听长辈的教导,学着将自己的精神控制锻炼的强大无比,或许现在还能有一线生机。

虽然少了来自于亚瑟的压迫,但是他个人的状态依然非常的差,并且这样的情况甚至可能会让他更加痛苦,因为这实际上是让他感知自己回天乏术的时间变得更久了而已。

他还以为是自己的挣扎有了效果,结果只是延长了自己痛苦的时间。

“西索……”沐恩几乎是绝望的低语,但是仍然没有任何效果。

西索独坐于心湖之上,眼眉低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并非无动于衷,而是就连他也没有办法解决这件事。

圣人的智慧也没有办法追溯如此古老的邪恶。

沐恩的灵魂正在逐渐的向头顶逐渐开始萌芽的石头花涌去,沐恩感觉到精力不振实际上是一种疲劳,他在刚刚的战斗中已经消耗了太多的精神,并且在亢奋的情况下,也没有发现自己的异样,将一切都以为是理所当然。

实际上,他就算不经历任何情况,感染了这种毒素,也会在一段时间里精神亢奋有加,因为绝大部分的灵魂都在迅速的涌上头颅,然后在头顶开出石灯。

那个花骨朵,并不代表着新生与火力,而是凋敝与死寂,与它的材质一样,即便再怎样栩栩如生,也改变不了它虚假的事实。

古遗之禁·魂缔石花

整个大陆上,知道这个已经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的魔法的人,连一个都没有。

古精灵们是从大陆极东走出来的,于阿瓦隆的尽头现于人间,然后世世代代定居于此。他们从来没有任何势力来到过这西部的腹地,即便是为了抗击深海族的水精灵王,也未曾率领过自己的族人来到过这里。

这个禁咒,比燃魂灯还有更加的邪恶和强大。

燃魂可以让人痛苦哀嚎的失去自己的灵魂,让身体成为他人的傀儡。

但是这盏灯,并非如世人或者沐恩猜测的那样,用来燃烧受害者的灵魂。

而是禁锢它,然后让他在沉睡中陷入梦魇,那些苦难成为了灯芯之中发出的光,让迷途的人们误以为那是希望,然后共同的堕入绝望之中。

理论上只要施术者的力量足够,那么在其中的灵魂将会永世不竭。

但那恐怕是邪恶之神都难以做到的境界。

所以这些生命吞噬那个其实被放入这里就已经是死去状态的凶兽遗骸,就是为了让它们可以从中捕获能量,维持自身不灭。

沐恩为何会如此的恐惧,就是因为他看到了那个场景。

黑暗之中无穷无尽的幽影在将那怪物的身体撕扯。

但其实原本它们吃不了多少,本来这些皮囊只是在水面漂浮,装作一盏盏冥灯平静的存在。

但是古都大门打开的响动会吸引他们,建造这个遗骸无法在其中腐烂的纯水地狱的存在,设计了那凡人无法感知到的一切。

“凡人想要逃脱神明的游戏……着实可笑。不过……古往今来,有一个人成功过。如果你连这样的地方都过不去,想必,也没有资格与我一同见证那过往的峥嵘岁月。”

永恒的王,喃喃自语。

永恒的王,戚戚寂寞。

沐恩在迷惘逐渐消解,他能感觉到,一切都在消解,都在坠落。

别这样,我不想这样。

他看着那漆黑的眼睛,如果你还活着,会想写什么?

深渊的眼瞳将他的灵魂吸走,他感觉自己在向天灵盖上升,又感觉在被抽离。

“你为了离开,能付出什么?”它问。

“我也不知道,或许我并不想离开,只是不想变成那样。”沐恩思考了良久,说道。

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周围是一片漆黑。

“这样的话不足以打动我,但是如果你这样想,我们可以做一个交换。”

“什么?”

“我碾碎你的灵魂,而你的身体,归我所有。”

“你做不到的。”沐恩轻轻的挠了挠自己的额头。

突然眼前的景象瞬间明亮,因为周围的光芒凉了起来,仿佛巨兽睁开了眼睛,但是恐怖的是,那光芒也是幽蓝色的,仿佛在浮动,只有面前的一圈。

就像是太阳黯淡了,但是周围却有光芒在浮现。

“你很自信。”

“我并不自信。”

“自信的是我。”西索站了出来,“你还要等到什么时候?”他回头,问道。

“我要做什么?”沐恩似乎没有发现自己大脑因为这凶手残魂的吸引,被归拢了很多。

灵魂化,将自己的灵魂从中拖出来。

西索没有说,但是沐恩的心中却如此响起了声音。

“你怎么办?”

“心里的月亮,以后要你自己来钓了。”

“西索!”

“我并非西索,我的孩子。我是塔瓦西斯。你的力量,可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而自己出现,相信自己的心,我们在拥抱世界之前,先要找到自己。你不是任何人的转世,你就是你,那个我曾经赐予名字的男孩。”

“析离。”

沐恩如惊梦坐起,已是大汗淋漓。

不知道为何,那石花就自动脱离停留在了地上。

但却仍在缓缓生长。

“好手段,塔瓦西斯,你真的很聪明。”永恒张开手,看着眼前的那摊污浊。“你并不像看起来那么冷漠,对吧?既然每个决定偶读会让自己心碎,为什么不去破坏这个让你心碎的世界呢。”

塔瓦西斯收回了目光,他再感知不到沐恩的存在。

回过头,办公室中仍然空无一人,那些堆积成山的文件还有他必须要完成的课题仍然静静的躺在书桌之上。

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事实上,从没有人能真的猜透他的想法。

没有做任何事、说任何话,只是转过身,轻轻移动自己的脚步,来到了案前坐下,然后继续沉默的,将那些纷如雪花的文件批示完成。

“别埋怨你的老师,他是个很伟大的人。”沐恩枯坐了很久,总能响起这句话。

是什么时候?你剥离了自己的魂魄,送到我的身边?

我第一次遇到你,我的孩子。

本来以为再不会有这种因人情的温暖而痛哭流涕的沐恩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虽然他不知道这样的能力要怎样做到,但是作为一个割裂过灵魂的人,他清楚的明白,这样的代价,有多么巨大。

这是你,敢于让我冒险的最后保障吗。

那为什么在我灵魂破碎之前,不曾出现呢?沐恩的很多疑问,没有得到解答,但是他相信有一天会得到回答的,他站了起来。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了。

“打开门,它们就会蜂拥而至,我们恐怕只能找其他的出口了……或者,找到破局的办法。”沐恩的眼色清冷而坚毅。

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老师。

抬起头,那个巨大的瞳孔已经彻底失去了颜色,沐恩可以清楚的察觉到第一次看到它的时候与现在的差别。

析离,是个没人希望拥有的天赋,因为在战事频繁的大陆,这个东西仿佛没有任何帮助。

但是塔瓦西斯不这么认为。

我凭此物,拆分天地。

我代表月亮,但我不是任何人的转世。

沐恩转身离开,再不去管那圣祭石组成的穹顶上散发出的幽幽蓝光,和它们带给自己的恐惧。

塔瓦西斯是可以合成月光的,也只有他,可以冒充月神西索了吧。

枫叶还没有从这些变故之中脱离出来,不明白当下发生了什么。

她只看到了沐恩如同溺水之人,头上还慢慢的长出了石花,任凭她如何呼唤都没有用处,但是仿佛几秒钟之后,沐恩就猛然坐起,而那石花也与他脱离。

这让她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你没事了?”

“我没事了,你不用担心。”枫叶感觉沐恩好像换了一个人,但是她却感觉心安很多。

原来不敢相信,原来一个人可以用一块残缺的灵魂,就做到这么多事。

破开从未见过和记载的禁咒,将自己的灵魂与他的灵魂呼唤。而在此之前,还碾碎了一个圣兽残余的魂魄。

怪不得,是帝国的双子星。

他们两个人,如果可以按照本来的轨迹,这么发展下去,该是怎样的景象呢?

沐恩甚至无法想象。

遗迹深远悠长,而且非常广袤。这里仿佛是一座城池,每个建筑都表刘的非常完好,看不见任何岁月打磨的痕迹。

好像是件也在此停止了下来,不愿意摧毁这个故人故地最后的记忆。

只是,只有头顶的微光照亮它并不分明的轮廓,再往前走,又是一道城门。

这道门也被上了锁,但是沐恩没有在意,直接穿越过去将门锁打开,已经展示过来自己灵魂化的能力,也就没有再隐藏的必要了。

“这个能力真神奇。”枫叶笑道,她是想缓和一下当下看上去有些诡异和沉默的气氛,但是沐恩没有回话,他的大脑在高速旋转,竭尽全力的判断着这里的规制究竟属于历史之中的那一点。

但是不知道是他在上次灵魂化的生死时速之后遗落了太多东西,还是这里确确实实没有任何明文的记载,沐恩绞尽脑汁,还是没有办法找到任何的东西。

已经过了两道门,而且这两道门的距离其实相当的长,甚至可以看到最外层的城门和之前过去的那个城门中间,有很多农庄之类的痕迹,但是如今自然是寸草不生,只剩下些田埂勉强的座位的证据来使用。

第二层的城门其实比第一层要矮小不少,看起来也很薄,但是却又相当完善的攻防体系。

只是那种体系,并没有什么魔法的痕迹,好像是人类城池中最常见的那种城墙,凭借物理的器材进行攻防。

当然这不是说物理的攻城器械或者守城器械不强,相反,一个投石车投过来的巨石,可以直接砸死满开魔力的高级魔导师,甚至是某些学艺不太精的大魔导师,而如果是加上爆炸的巨石,这个威力还能更大些。

只不过魔法师们对于战争来说,是机动性和单位作战能力更加优越的存在,而且因为魔法回路可以增幅自己,魔法术式也能让自己的条件更有利,所以这些东西就和凯莎的那把弓一样,理论上很强,实际上杀伤力比较有限。

这层门也是锁着的,沐恩再次进入,仍然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只不过过了这个城门,眼前的视野一下子明亮了不少,而且稀稀落落的,可以发现村庄的痕迹。

而且这边用来照明的材质不再是那巨大到匪夷所思的圣祭石,然后承载古代水精灵魂灯的深水了。而是另一种……自己会发光的石头,很明亮,很柔和。

但是魂灯的灯光也是这样的,所以当下只是换了个材质的东西,沐恩本能的还是觉得很抗拒。

他已经不相信这里面还能出现什么正常人可以接受的东西了。

保命的底牌已经用掉,他们现在真的必须要万分小心。

“如果遇到危险,不要管我,拼命的跑就好了。”沐恩想了想,对枫叶说道。

“我怎么可能不管你?”

“最好别管我,如果因为我的任性和一意孤行,把你害死在这里,我如果侥幸活了下来,我会自责一辈子。”

说完这话,沐恩顿了顿,又说到:“其实我的身份,是小天使,不知道你晓不晓得,就是那个阿尔丹行省出来的少年。刚刚你看到我死里逃生,是我的老师牺牲了一块灵魂碎片才将我救了下来——我爱你,我发誓。而且我们落入如此境地,我的罪过太大,所以我绝对不会让你死的。我也希望你答应我,不要让自己死在这里,不要在意我的死活……”沐恩说完之后,沉默了很久,决定撒一个谎,“我有魂匣在高塔,在我的老师手中。如果我死了,他可以让我复活,只是换一副躯体罢了。但是你死了,我甚至没有办法救你。所以答应我,不要死,也不要管我。”

“你不会撒谎。”枫叶捧着他的脸,笑了,“一看你就没有撒过谎,一点也不坚定。”

“我没有撒谎。”沐恩试图让对方相信。

“我相信你……答应你,只是没了你,我恐怕也没法逃出去。”

“放心,在找到能让你逃出去的方法前,我不会死。”沐恩觉得自己这辈子没有这么英勇和自我感动过,就像是那些歌颂功绩的诗歌和之中,为了保护公主而战死沙场的、威风凛凛的骑士一样。

这已经是他们过的第三层城门了,但是还是没有太多的建筑物,放眼望去大都只是低矮的平房,从建筑之中的那些物品可以看得出来,曾经在这里生活过的似乎都是些从事大体力劳动的工匠,比如说是铁匠,或者屠夫之类的。

最外面是农田,然后之前路过的那一层,似乎还是农田,但是有了一定的聚居的特征。这里开始变成了工匠们的聚集地。

这是个有明显的阶级差距和等级划分的地方。

在这些平房之中,可以看到很多的雕像,那些雕像都是同个姿势,应该也是同一个人。

但是很奇怪,它们都被磨平了脸,看不清楚五官。只是身上的锦衣华服能够看得出来这应该是个大贵族。

而且,很有可能就是他们的国王。

“看起来这位不要脸的王很受他国民的爱戴。”沐恩笑了下,却显得有些冷酷。

这里的照明好了不少,但是洒在地面上仍然微弱,就像是太阳快要完全落下的黄昏,空余点点残光无言叙述着千古相叠的沧桑。

在往前走,沐恩已经可以看得出来这个环城的城墙有了比较鲜明的玩去的痕迹,只是他现在也没有时间来计算这个东西的占地面积到底有多大了。

他没也没工夫。

当下的目标只有一个,找到那些比他们先进来的邪术师。

这一路上除了门口,没再看见过邪术师的尸身遗留物。

别说是邪术师了,连活的东西都没看见过——光会动的那种不算啊。

但是很显然,把一棵树给化掉,然后下地挖土还弄的如此隐秘,绝对是找到了某种特殊的情报。

找到他们,然后弄死他们,在这之前先问问他们到此宝地有何贵干。

知道要找什么,事情就会好办很多,至少几百米的垂直距离,沐恩还是能够做到往返的。

虽然他本人没有任何的空间魔导器,但是枫叶有,所以沐恩如果找到了那个东西,大可以留枫叶一个人在这里,然后自己先去搬救兵。

枫叶的食物可以支撑小半个月,这已经足够沐恩求援了……不过其实这种求援的难度很大,需要精灵王的同意。

否则他无论如何没有办法跨越这么长的距离。

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其他的办法,只能孤注一掷,希望精灵王可以垂青自己。

“听闻你们两个非常的厉害?”塔瓦西斯亲临新塔院,他的面前站着两个青年。

“不敢当,塔主大人过誉。”觉罗永远是那样不卑不亢处变不惊的样子,说话和举动都非常得体,但是他旁边的麦迪看起来就有些许的紧张。

“向我证明你们的能力。”

“当然……不过不知道塔主大人能否为我解惑?”

“你说。”

“为何突然来找我们?”

“你们是我能想到最适合的人选了。其他人,陛下都看着呢。而且,别人恐怕也很难获得他的信任。”

“什么事情?什么人的信任?”

“先向我证明你们的能力,然后我就告诉你。”塔瓦西斯睁开眼睛,伸出了两根并拢的手指。

那天,整个新塔院被一层无形的结界给笼罩,但是除了同为圣人的乌玛什外,没有任何人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