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你为何不早说?二十二年前,你第一次见到我时,你就是大周的太子,那时,我没有当自己是北戎的公主,可你却从来没有忘记你是大周的太子。”皇后退后一步,躲开皇上的手,冷笑着说道。
皇上听得眼神一黯,伸出的手僵在空中,声音有些干涩:“依柔,不管你对我有多大的怨气,都不要怀疑我对你的感情,依柔,不管你信与不信,当初第一次见你时,我就被你迷住了,我那时并不知道你是北戎的公主,我当时就觉得你是草原上的精灵,是天山上的仙子,依柔,那一天,你穿着一身火红的衣裙,美得令人眩目,那伯衣服你还留着吗?”
皇后的脸上虽然还带着几分讥诮,但眼神却变得悠远了起来,艳丽而明亮的眸子里泛起悠然而炫烂的神采,神思似乎也飞到了久远的年代,她还是青葱少女之时,骑着她最钟爱的雪白宝马,遇到了同样英俊年少的皇帝,几乎只是一眼,一眼就是一世,一眼就是一生……二十多年过去,惜日的感觉早就被政治利益,谎言和算计给消磨怠尽了,可那一眼,却永远留下在了心底,是那样的深刻而隽永,就是想要忘都忘不了。
她甚至常常想,如果没有那一次的邂逅,她的人生,是不是要幸福和精彩得多?在大周的二十几年,她除了要忍受蚀骨的思乡之苦,最让她难过和痛苦的是她的付出和牺牲不过是一场笑话,她纯洁的爱情不过是别人眼里的筹码,是人家玩弄的棋子,亲生儿子不能相信,远在异国的父母不能相见,而这个让她为之付出几乎全部的男人,却并没有对她真心相待过,她的生命里,只有他一个男人,而他呢,后宫佳丽无数,除了一个后位外,他并没有给她多少情意,就算那感情里有几分是真的,那也是被众多女人分薄了的,与她的付出太不相忖了……
“你是问那件衣服么?我早就烧了,我恨那件衣服。”皇后转过身去,继续收拾着自己的东西,明天她就要回到故土了,皇后的心里既期待,又激动,更有点无所适从感,倒底是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突然要离开了,心里的感觉就怪怪的。不是不舍,也不是留恋,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烧了?”皇后的话让皇上的心头一阵刺痛,他猛地抓住皇后的双肩,大力将她转过来,让皇上面向自己,星眸湛亮:“柔儿,你恨我?你的意思是……”皇上的心中一阵苦涩,皇后的意思很明显,自己初见她时的那件衣服自己一直珍藏着,他知道她怨他,知道她对自己的很多作为不满,可是,他以为,当初的相遇在她心里是美好的回忆,至少在他心里是珍之又重的一个记忆愧宝,可是,她说烧了,那就是说,她将他们的曾经都一起烧了,他们的感情在她心里,已经化成了灰烬了吗?
“冷逸云,你还在乎我的意思吗?”这是自叶成绍被太后抱走,送给宁伯侯后,皇后第一次叫皇上的名字,她眼里除了讥讽就只有怨恨,她双臂向外头一甩,脱离开皇上的控制,向前逼进一步冷笑一声道:“你若是在乎我的意思,当年就不会狠心地夺走我的绍儿,你若是在乎我的意思,你就不会在我身上下药,让我除了绍儿就再也没有第二个孩子,你若是在乎我的意思,就不会一个女人又一个女人的去宠幸,还故意抬高那些女人的身份,让她们对付我,算计我,让我在这吃人的宫里度日如年,让我不得不每天面对来自四面八方的阴谋与陷害,冷逸云,不要再跟我说当初,不要让我看不起你,你在我眼里,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伪君子!”
皇后说一句,就往前走一步,皇上一步一步向后退着,皇后的话字字带血,字字含泪,依柔自嫁给自己后,确实过得并不开心,可他是皇帝,专宠一人是后宫最大的隐患,作为皇帝,他有不得已的苦衷,有时候,宠幸一个妃子,也是一种力量权衡的手段……他以为,依柔会理解他的,绍儿的事情,他确实做得不对,可是……他也是为了大周的千秋万代,依柔是女人,她不懂他作为男人,作为一代伟帝雄心壮志,那只是一种计谋罢了,现在不是把绍儿认回来了么?柔儿,她为什么不能理解自己呢?
“依柔,不管如何,你不要怀疑我对你的感情,那些女人不过都是棋子罢了,依柔,自始至终,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人,你一定要相信我。”皇帝的声音很干涩,他深深的疑视着皇后,眼底痛苦满溢。
“棋子?哈哈,对,棋子,女人在你眼里都是棋子,不只是她们,也包括了我,你不用再说明,我明天就要走了,还有很多东西要收拾,没时间陪你叙旧了,皇上请回!”皇后听得心中一窒,他终于说出了棋子二字了,皇后的心很苦,鼻子酸涩得很,但她强忍着,不想再在这个男人面前流泪,这二十年里,她哭得太多了,眼泪流干了,她再也不想为这个男人流一滴眼泪。
“柔儿……”皇上双目泛红,声音低沉地唤道。
皇后已经转过身去,不再看他,给他一个单薄却孤冷的背影,他再也见不到以前那个热情而率真的依柔,再也感受不到她娇嗔抚媚的微笑了,皇上一阵失魂落魄,痴痴地站在殿里,皇后始终做着自己手头上的事情,再也没抬眼看过他,就当他根本就不存在一样,良久,皇上终于再一次走向皇后,拉起她的手,将一块黑色的符令放在皇后的手中:
“柔儿,这一次回去,定然会遇到很多困难,北戎皇室一样也不平静,如今怕正是斗得激烈的时候,你的身份太过特殊,又离开了二十多年,想要再次夺回自己的权位,不是那么容易的,这是北威军的令符,不管何时,何地,只要你遇到危险,用得着时,你都可以调北威军去辅助你。”
说罢,皇上转身踉跄着走了。
皇后握着仍带有皇上体温的令符,怔怔的看着那的抹白色的衣角消失在殿门处,心中一阵酸楚,垂眸看向后中的令符,一时,百感交集。
北威军在大周的主力军之一,有军十万之众,这个令符在自己手里,也就是说,皇帝将大周的北疆对她全然敞开,他就不怕自己拿着这个令符对大周不利么?十万之雄师啊,他竟然将北威军全给了自己掌握?如果自己别有用意,将那十万军队全部坑杀或是……
他是那样在乎江山权势的一个人,竟然将大周北境屏障全放到了自己的手里,他不怕自己灭了大周么?
一直强忍着的泪再也忍不住,还是流了下来。
叶成绍与素颜回到东宫后,叶成绍立即就去了中山侯府,素颜原本还想问他用什么办法带自己出去的,结果,叶成绍很自信的笑着让她好生歇息,要她养好胎,更重要的是,备足去路上的药材,天长路远,除了要给素颜稳胎外,越往北边去,气候变化就越大,北去风寒,他怕素颜会生病,其他的他可以准备好,但是药材素颜比他懂得多了,让她自己准备更好。
文英坐在成良的屋里,成良目光呆呆的,一又大而黑的眼睛正紧盯着文英手里的剥着的橙子,口水流顺着嘴角流到了胸襟,他也不自知,文英叹了口气,剥了一片递到成良的嘴边,成良嘻嘻笑着张开嘴,猛地咬了一口,甜橙的汁水喷到了文英的脸上,文英顾不得擦着自己的脸,拿了帕子帮成良擦,成良却是手一挥,嚷嚷道:“姨娘,我还要。”
“我是姐姐,不是姨娘,成良,姐姐教过你好多次了,你要记住啊,我是大姐,来,跟姐姐叫一遍,姐姐!”文英一听姨娘二字,鼻子就发酸,成良还是有几岁孩子的智力的,很多生活用品还能辨识,可唯独总是叫她姨娘,她知道,成良是忘不了刘姨娘。
成良自从那一次服了红菊的药之后,确实是失忆了,但人也变得痴痴呆呆,那一天,在上官明昊的帮助下,请了致仕的老太医来府里帮成良诊过脉,但老太医说成良的脑子受损了,很难恢复,只是开了几剂药帮成良稳住心神,调养调养罢了,文英也知道成良是咎由自取,但到底是自己的亲弟弟,看他变成这个样子,心里也很难受啊。
擦完成良的嘴后,又喂了成良一瓣橙子,这时,她的贴身丫头红丽匆匆的走了进来,小脸红扑扑的,异常兴奋,跑得上气不接下去,一见她便道:“大姑娘,大姑娘大喜了。”
成良见红丽这样说,也跟着叫道:“大喜,大喜。”橙子也不肯吃了。
文英听得怔住,嗔道:“好端端的,你叫什么,什么大喜?”
红丽高兴的向她福了一福道:“奴婢恭喜大姑娘,中山侯登门提亲,聘大姑娘为世子正妻呢。”
文英听得大震,蹭的一下自椅子上站了起来,不可置信的问道:“你说什么?谁来提亲,给谁提亲?”
“中山侯世子,给大姑娘你提亲呀,这会子中山侯和夫人正在夫人屋里呢,大姑娘要不要去打听打听?”红丽大声说道。
上官明昊?怎么可能?他不是……对大嫂情深一片么?文英怔在屋里,半晌都没回过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