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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八节私房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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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云韶才十五岁,可言谈内敛,眼眸清湛,犹胜白云灵。她看了眼张妍,觉得她太过于自然熟,年纪又比自己大两三岁,暗生警惕。她笑容里故意流露出几分对打网球的向往,同时又看了母亲一眼,低声道:“我回头问问我娘……”

张妍便不再多言。

吃过中午,支了牌桌打了半天麻将,张家众人告辞。

老太太留白云灵和画楼吃晚饭。

白云灵是单独住在外面,她的行踪不像大少奶奶那般受控制,张太太亦做顺水人情,对白云灵道:“你和君阳在这里多住几日,陪着亲家太太四处走走,算是你们的孝顺。等家里事情不忙了,我再来陪亲家太太打牌。”

白老太太微微颔首,对张太太很欣赏。

白云灵说白二太太的衣裳样子旧,天色还早,不如出去玩,顺便帮她做几身俞州时髦的旗袍。

老太太听了便道:“你跟着灵儿去,我叫管事支钱给你们使。以后啊,咱们少不得要四处走动,别叫人笑话咱们内城来的都是些灰头土脸的。”

白云灵在白甄氏跟前长大,两人既像姐妹,也像母女,老太太又开口了,她笑道:“娘,我还有私房钱。哪日钱不够了,再来跟您讨。”

如今分了家,衣裳首饰不能叫婆婆添置。

老太太不依,非要管事拿了一笔钱。她不清楚俞州的物价,却又怕自己短见,媳妇还是要自己贴钱,索性大方给了三百块。

白云灵直笑:“娘,您是要我们去买衣裳,还是买房子?”

然后又说了一套手工精湛、绣活出彩的旗袍大约多少钱。

钱拿了出来,老太太也不是小气人,断然没有收回来的道理,便又笑道:“喊了老三老四媳妇,你们妯娌都添置几套。”

白三太太是二房的。

白老爷子嫡庶兄弟五人,虽然分了家,却全部住在一处有夹道相连的宅子里。白老爷子和五老太爷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二房、三房、四房皆是庶子。

当初白云归用家人做人质,也是他的父母、二弟夫妻及嫡子女,五老太爷的嫡子女。

二房的老太太不知受了什么气,早些年就吃斋念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白三太太为人又怯懦,总是跟在白老太太身边。老太太对人一向宽和仁爱,也把她当成自己媳妇。

白四太太是三房的,她的婆婆早些年便去世,公公的续弦之妻又是不着调的性子。四太太直爽干练的性格,跟婆婆合不来,便总在大房行走,只当白老太太是婆婆,自己婆婆那里的孝顺又是客套的。

“我派佣人去说一声。”白甄氏知道婆婆向来大方,又给的诚心,便不再拒绝。

白云灵说了布料行的地址,让佣人去通知三嫂四嫂,自己跟二嫂先去。

姑嫂俩坐在汽车里,白甄氏便拉着她的手感叹一回。

她见过张君阳,对他很满意,笑道:“从前觉得大嫂像个孩子,还不如你。如今瞧着她帮你选的这婆家,心思缜密,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便又把张君阳、张太太、张大少奶奶、张二小姐、张三小姐都夸了一遍。

白云灵又羞红了脸。

白甄氏微敛了笑意,提醒她道:“你那个四小姑,是个极聪慧的。我们说话的时候,她眼珠子四处转,目观四面耳听八方,很是厉害。她又不是你婆婆的亲闺女。没事就另说,将来要真的有个什么事,你啊,别被人当枪使。”

说罢,捏了捏白云灵的脸颊。

白云灵点头,一副心中有数的模样,笑道:“二嫂,你跟大嫂一样。大嫂也觉得张妍不能深交。你放心,我知道她厉害,会留心的。”

白甄氏微愣,不成想慕容画楼也有这般见识。

她装作若无其事道:“原来大嫂告诉过你?我瞎担心了。灵儿,大嫂跟从前不太一样吧?”

“很不一样”白云灵笑道,语气里透出几分亲昵,又想起陆冉那件事慕容画楼的处理法子,眉宇间笑意渐浓,“她现在很厉害……”又见白甄氏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急忙道,“跟二嫂一样厉害”

惹得白甄氏哈哈大笑。

那边,白老太太拉了画楼,两人在房间里说着私密话。

玻璃窗窗棂推开,微风缱绻素花帘布,院子里一株海棠妖娆盛绽,似有粉蕊花瓣轻盈落在窗棂。

“……张太太是个通透之人,才能养得出君阳那样心气的孩子。”老太太感叹,“他们家大少奶奶眉眼安详,是个善良本分的;二小姐三小姐容貌上不算出挑,气质却好;四小姐倒是长得惊艳一方,只是…….”

“娘觉得她太过于精明,灵儿又是个单纯的,怕她在小姑身上吃亏?”画楼替老太太道。

“灵儿是个好孩子。”老太太不反驳画楼,接着她的话音道,“我瞧张家大少奶奶虽然敦厚,却也是聪明人;二小姐隐忍内敛,心思不浅,可她是张太太的亲闺女,自然偏向灵儿;三小姐是姨太太生的,却是个闷葫芦,不会惹事;这四小姐既不是太太生的,又这样机灵,她要想打什么主意,最好便是从灵儿身上下手。”

张妍将来想要嫁得好,需要张太太替她谋算。

可张妍的出发点是男方背景,张太太自然是张家利益,倘若有了矛盾,便需要运筹。

张妍想要寻到突破口,必须找张家最薄弱的地方。

白云灵无疑便是。

到时张太太既看张君阳的面子,又碍于白督军的权势,自然会对白云灵格外包容。

心底却不喜,婆媳之间便有了间隙。

白云归一直位高权重还好,倘若白云归隐退或者下野了呢?

婆婆不喜,丈夫左右为难,总会心生厌烦。

“不过咱们也是杞人忧天。”白老太太不等画楼回答,兀自拉了她的手笑道,“也许张太太是真心喜欢这四小姐,将来不会有什么冲突。灵儿又不是真笨的,提点她几句,留个心眼也足矣。”

画楼颔首,又道:“瑕不掩瑜,张家总归是极好的人家。”

这话老太太赞同。

又说了半天闲话,画楼感觉老太太总是若有所指,偏偏她不太明白老太太的意思。

最后,老太太道:“以前在冀地,便觉得军人权势真大,掌控一方百姓生死,上面又没有皇帝压着他们,倘若心思不正的,简直便是无法无天。霖城还好,我听说别的地方,那些督军想要军饷,扛着枪便抢了富户,人人畏惧。”

这是实话,如今各方军阀的确是一手遮天,他们管辖内的百姓任其鱼肉。

白云归在官僚军阀里,算得上是洁身自好的。

如今来了俞州,婆婆不用担心军阀毁了白家,又不会跟她谈政治,她说这些的目的,定是为了白云归。

画楼不知她要说什么,笑容清浅温婉,附和说是。

“老大算是东南这一带最尊贵的人吧?”老太太开玩笑似的问画楼。

画楼隐约明白几分,顿时心中有些闷,脸上却不表现,笑容依旧:“可不是?他自己的部队装备充盈,其他几个省的督军都是他的嫡系,比南边的总统还要尊贵。”

“哎唷,画楼便是总统夫人了?”老太太亲昵揽了她的肩膀,笑呵呵道,“不过我瞧着老大,没有总统的气势。哪有总统像他那样的,冷着个脸如今是民国,总统很亲和的……”

画楼也笑。

“你在外面交际,巴结你的人不少,也要当心旁人下套,老大难做。”白太太便叮嘱她道,“是不是总有人给你们送礼?你不可能乱收人家东西,拿人手短。”

画楼大约明白婆婆后面会说什么,心中有些发涩。再疼爱她,终归是婆婆,不是她的亲妈。

她眼眸盈盈,笑容越发璀璨,遮掩心头的异样:“娘,没有人给我送礼。我在俞州很少出门,官邸又是重兵把守,那些人想讨好我,也进不来……”

老太太舒了口气,睃了眼画楼的神色,声音微低道:“肯定有人给老大送礼。”

画楼只是笑,心中的涩意渐渐扩大,却并不怨恨。

“有人给他送年轻美貌的姨太太没有?”老太太最终问到了主题。

画楼便故作错愕,有些不知如何启齿,道:“应该有的不管是想做生意,还是想做官,必定要讨好督军。送美貌的女子是必然。不过督军有两个非常美艳的姨太太,所以一般姿容的,他都看不上。”

老太太便拉了她的手,柔声谆谆教诲:“男人呐,再厉害也过不了美人关。从前你们夫妻和睦,外面人送的美貌女子,老大也用不着。如今,你怀了身子,老大又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画楼,你想想娘这话,一个人总是饿着,外面又有人送好吃的到嘴边。饿极了,就有犯糊涂的时候……”

画楼眼波静籁,终于说到了这一步。

是想让她帮白云归找个漂亮的姨太太,免得让外面的人有机可趁吧?

她怀了孕,白云归又正是男人强盛年纪,总不能叫他憋着……

画楼想,后世一夫一妻制,那些男人可以,白云归为何不可以?可民国时期,人们没有这样的认知,婆婆又心疼儿子。

她原本应该想到这些。

倘若没有怀孕,她可以帮白云归娶十个八个姨太太……

如今……

画楼心头的涩意便越发膨胀,渐渐似藤蔓将她包裹,令她有些窒息,看着老太太那慈爱的面庞,也模糊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