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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诚国公此举太过突然,不仅把周遭众人都吓了一跳,也让明昙都觉得有些措手不及。

纵然她已认定,此事定有婉贵妃和诚国公的手笔——但也不曾想到,后者竟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轻易地主动认罪……

不对。此事还有蹊跷。

她心下一沉,轻轻吸了口气,抬眼看向四周本来还在围观的众人。

果然,那些人一见诚国公叩首认罪,顿时纷纷色变,就像是遇见了什么洪水猛兽一样,讪笑着连连摆手、互相告辞,如潮水般地向后退去。

先前真相未现时,凑凑热闹倒也罢——但这会儿,眼看居然要与诚国公扯上关系,那就已经不是他们敢继续听下去的东西了!

断不可为了一时的好奇,反而搭上身家性命……

明昙心中冷笑一声,收回目光。

此时既已追查到了不少线索,自然就不需要这些人再为自己造势,走了倒也无妨。

只是这诚国公,究竟意欲何为呢?

明昙头痛地轻揉了一下额角,却忽然感到肩上搭了一只大手。她微微愣了愣,不禁侧头看去,正好对上了皇帝安抚的目光。

“……”

明昙忽然就镇定了下来。

猜不出来又何妨?

她现在掌握着绝对的主动权,也已经复盘了大半部分的真相,诚国公即便想要继续狡辩,也断然不会翻出什么大风浪,那自己又有何惧?

且看他表演便是!

思量之间,围观的人群竟已走了大半,除却瑛妃、婉贵妃与明晖等人外,就只余下几个高门勋贵仍在现场。他们的出身皆是显赫非凡,又多少与诚国公有些龃龉,现在留于此地,也正是有底气要看后者的笑话。

——宣平侯自然位在其列。

他与诚国公不睦已久,当然不会放过老对头的热闹,尚未等皇帝开口,便扬声嘲讽道:“哎哟,不愧是国公大人,竟连认罪都有如此架势?莫非是要等这儿的人都走光了,您才肯继续把话说下去么?”

……这老匹

夫。

诚国公心中火冒三丈,恨不得立刻从地上跳起来,撕烂宣平侯的那张嘴!

可是,一想起女儿的计策,他便不得不忍气吞声,强自压下回骂对方的冲动,将头颅深深埋下,沉声重复道:“陛下,老臣虽甘愿请罪,却还仍有话想说,望您能够恩准!”

天承以儒家孝道治国,诚国公到底是皇帝的姻亲,是以后者思量片刻,也不便直接拒绝,只好道:“你且说来,自己何罪之有?”

“九公主不久前遇险之事……想来陛下也盘查得差不多了,正是因‘马儿躁’这种奇草所致。”

诚国公低垂着头,让众人都看不清他的表情,平声说道:“老臣也承认,陈太监在马房所动的手脚,正是经我之令所为——但是,”他顿了顿,赶在皇帝发难之前,迅速道,“老臣却全无陷害九公主殿下之心!恳请陛下明查!”

“……你命人给马匹暗下如此毒物,竟还敢说自己没有害人之心?!”

皇帝骤然蹙眉,脸色阴沉,毫不掩饰自己的怒火。他威严地盯着诚国公僵直的身形,又转头瞥向满脸惊惶的婉贵妃和明晖二人,眸中飞快闪过一丝寒光。

“诚国公,”他冷冷道,“你好大的胆子!”

在不远处的一个角落中,瑛妃轻轻眯了眯眼睛,后退半步,将自己完全藏进了阴影之中。

明熠登基数十载,日渐积累的天家威仪十分骇人,即便是诚国公这种久居高位的勋贵,一时也只感到了无形的压迫力,好似一座大山轰然坠落般,快要将他的脊梁碾碎!

“陛下息怒,请听老臣解释——”

诚国公的肩头颤抖了好一会儿,方才将那阵心悸遏下,赶忙急声道:“老臣的所作所为,其实皆是为了我天承上下的百姓苍生啊!”

见他竟还满口胡言,皇帝狠狠拂袖,再看向对方的眼神中已经隐含杀意,厉声喝道:“大胆罪臣,还敢狡辩?”

眼看形势不妙,诚国公也不禁吊起了心脏,猛的抬起头来,伸手朝自己身后一指,破釜沉舟般地扬起嗓门道:“陛下!老臣原本

命陈太监下手的那匹盘拓騩,其实并非是九公主——而是宣平侯的坐骑才对!”

话音一落,站在皇帝身侧的明昙目光一凝,登时醍醐灌顶。

原来如此,真是好一招移花接木!

作为之前将赈灾差事从诚国公手里抢走的主使,没有谁会比明昙更加清楚:对方此次下手的目标,绝对只会是自己!

再联系上明晖硬要拉自己比试的古怪举动,与林中那个诡异的布包……所谓宣平侯,便定然只是个遮掩的幌子,是个临时被偷梁换柱的“陷害目标”罢了。

这个把戏无疑非常拙劣。

可是,诚国公选择的对象,却诚然让皇帝、甚至是明昙本人都无法轻易拒绝。

——若说祝之慎的余党之中,谁最让他们投鼠忌器,那必然是宣平侯其人。

虽然天承旧制多有疏漏,重官权、抑皇权,但官员们到底也比不上那些勋贵世家。一朝天子一朝臣,前者纵使飞黄腾达位极人臣,也最多不过百年;但后者却能从开国算起,就在京中世代立足,根深蒂固,是绝非官员所能比拟的庞然大物!

正因如此,拔掉一个贪得无厌的祝之慎容易,但动那仅仅只是分了一杯羹、且身后还有整个世家站队的宣平侯,却反而难之又难。

但若放任他继续在朝中蹦跶,对皇帝来说,也终究是个不知何时便会爆发的隐患。

但是……

毒可攻毒,战可止战。

上位者最擅执棋,若能让世家与世家对擂,则可以不费一兵一卒,便将此局完胜,何乐而不为?

而诚国公之计,正是此处最为高明。

“……”

明昙咬了咬舌尖,下意识收紧手指,抬眼看向宣平侯的方向。

果然,后者在听完诚国公的话后,先是怔愣片刻,紧接着便暴跳如雷,面目狰狞地怒吼道:“什么?!沈开谊,你竟如此心肠歹毒,居然想对老夫下手——”

“若不是那陈太监蠢顿,错把九公主的马匹当成了你的,你以为自己还能活到几时?”

眼看皇帝和明昙的表

情凝重,诚国公不禁在心中大喜,料到此计奏效,说话也变得更有气势。

他干脆直白回呛,端的好一派大义凛然:“你此前依仗家族威势,与祝之慎那狗官勾结起来、贪墨沅州灾银之事,难道真以为老夫手中没有实证么?”

宣平侯闻言,顿时脸色一变,瞪大眼睛,似乎完全没想到他会在此时将自己拉下水,“你、你……”

“陛下仁善宽和,不愿对宗室发难,可老夫却看不得你继续在朝中耀武扬威!”

诚国公演技十足逼真,仿佛当真是个嫉恶如仇、心怀大义的肱股之臣那般,一边端起架子痛骂,一边膝行两步,朝皇帝深深叩拜道:“陛下!老臣无能!本是想为苍生百姓执刀,神不知鬼不觉地为您锄奸斩佞——奈何却心有余而力不足,不仅没让这乱臣贼子伏诛,反而还险些害了九公主殿下……都怪老臣无能啊!”

“沈开谊!”宣平侯目眦欲裂,恨声大喊,“你休要在此处颠倒黑白——”

眼瞧着两人都快要厮打起来,明晖心中不由一凛,正要下意识上前拉架时,却被婉贵妃一把攥住了手心。

“——!”

他被吓了一跳,猛的回过头,却只对上了婉贵妃冷漠的眼神。

“母、母妃……?”

“晖儿,不要轻举妄动。”

婉贵妃淡淡地叮嘱一声,见明晖停下动作后,便也将手抽了回来,转头望向皇帝和明昙。

她的目光飞快从父女两人脸上扫过,借着广袖的遮掩,微微勾起唇角。

而在不远处,明昙面无表情地观赏着这场闹剧,心中则正在冷冷嗤笑。

真是一场恶狗相咬的好戏。

她看够了诚国公和宣平侯的来往斥骂,别开双眼,恰好与身侧的皇帝四目相对。

“……”

明昙微微一怔,刚想说些什么时,却听皇帝深叹一声,率先低声道:“龙鳞,你可看明白眼下的形势了?”

“……看明白了。”

明昙沉默片刻,淡淡答道:“无非就是诚国公装傻充愣,想用一个宣平侯做挡箭牌,好借

此让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那朕且问你,”她话音未落,皇帝便突然打断,眼神温和地看向女儿,缓缓问道,“你又可愿让他达成这个目的?”

我又可愿……?

面对这个问题,明昙呆愣片刻,一时之间竟感到喉中失语。

她不由扪心自问:如果能够不费吹灰之力,便借他人之手,将一颗定时炸弹从身边拆除,还无需花费什么代价……那自己是否会不心动?

今日的事件深究下来,其实只是有惊无险,明昙也并没有遭受什么太大的损失。她之所以执着地要探明真相,也不过是打算为未来图谋,也想要为无辜逢难的林漱容出一口恶气……

可是,在一国之君眼中,这些又如何能与切实的利益相比?

——但父皇却依然问了她的意思。

明昙咬了咬唇,心中忽觉一阵酸涩。

“如果我不愿意让他就这样蒙混过关的话,”她压低声音,轻轻地问,“父皇又可会放弃这个除掉宣平侯的机会,为龙鳞彻查真相?”

“当然。”

皇帝答得毫不犹豫,伸手抚了抚明昙的发顶,朝后者微微一笑。

“没人能让朕的龙鳞受半点委屈。”他平淡而冷静地说道,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无论是谁,都不行。”

“……”

明昙的指尖轻轻颤抖了一下,心绪翻腾,眼眶都有些发起红来。

归根结底,她已经知道是诚国公与婉贵妃对自己动手,又何必再执着于一个明面上的真相?

再有甚者,眼下证据不足,即便查明了真相,恐怕也会被这两人再次施计脱罪……到头来,甚至还可能得不偿失。

那么,在这样的情况下,自己为什么就不能也为父皇考虑一次呢?

“——也罢,这次就遂了他的愿吧。”

在皇帝讶然的目光里,明昙深深吸了一口气,斩钉截铁地继续道:“至于其余的新仇旧恨……便由我日后亲自解决,请您放心!”

“……好。”

在沉默许久后,皇帝方才缓下目光,

对女儿深深地点了点头。

接着,他便将注意力转回前方还在争执不休的两人,冷冷打断了他们互相之间的争执:“都还没闹够么?”

宣平侯的一句唾骂之言顿时卡在嗓子眼里,吐也不是咽也不是,直把他膈应了老半天后,方才忽然意识到什么,赶忙朝皇帝行了个大礼,痛哭道:“陛下!陛下明鉴!臣对朝廷可谓是鞠躬尽瘁,绝无半分异心啊!”

他尚在这里六神无主地连连磕头,却没注意到,一旁的诚国公已满怀期待地抬起眼,看向皇帝的表情,心中登时大喜过望。

成了!

“陛下,有关宣平侯之前贪墨灾银的证物,老臣已尽皆备于家中,正是在等着今日这样一个良机,好为您揭开他的真面目!”

诚国公一边大义凛然地说着,一边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状,语气悔恨道:“老臣没能用最简单的方法除掉这个佞臣,便只能献上实证,恳请陛下详查此事,以慰沅州数万饿殍的亡魂!”

宣平侯瞳孔一缩,立即尖声唾骂:“沈开谊,你真是好不要脸——”

“既然如此,那便请诚国公尽早将证据呈上,以便刑部侦办此案罢。”

皇帝压根懒得再听他们吵嚷,直接轻轻一挥手,便有数名侍卫飞快上前,不顾宣平侯的挣扎与狡辩,直接将其押解起来,朝皇帝行礼道:“但凭陛下差遣!”

“带下去吧,”皇帝淡淡道,“待回宫之后,即刻将宣平侯押入大牢,不容有失。”

“是!”

侍卫们领命离开,宣平侯惊恐的求饶声也随之逐渐远去,直至消失。

而另一边,仍然跪在地上的诚国公不禁吁出长长的一口气,冷汗早已把衣衫浸透,狂跳的心脏也逐渐平息。

他略微撑起身子,不着痕迹地转头,与女儿对了个眼神,紧绷的神经总算得以放缓。

还好,这关终于算是过了……

——然而,就在他以为自己功过相抵、事情即将告一段落后,身后却忽的传来了一个懒洋洋的声音,登时让他如坠地狱。

“虽

然本王也知晓,诚国公大人是一心为民,所以才冲动行事,但采用的手段到底上不得台面,还险些误害了九公主……陛下,如果这么大的错处,您还要高拿轻放,那恐怕多少有些不妥吧?”

诚国公一愣,双眼圆瞪,猛的回过头去。

却只见,那说话之人并非是什么寻常勋贵,而是皇室里出了名的闲散王爷——裕王明烁!

怎么回事他?!

这位王爷不是出了名的不爱管闲事么?现在这种情形显然内情不浅,又为什么要突然横插一脚!

诚国公刚刚放下的心脏又被吊起,神情也有些控制不住,变得更加惊惶了三分。

自己方才不是已经帮皇帝拿下宣平侯了么?难道这还不算将功抵过?

他的双唇微微颤抖,正待辩解几句时,却听皇帝沉稳的声音传来,完全不给诚国公说话的机会,便毫不犹豫地赞同道:“五弟所言甚是!诚国公虽是为了大义,但行事却到底太过激烈鲁莽,着实难当表率。”

“哪怕是为了我天承法度,”裕王与其一唱一和着,勾起一个笑容,漫不经心道,“陛下也应当处置一二,方可平悠悠之众口啊。”

“嗯……”

皇帝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与明昙不动声色地对视一眼,淡淡宣判道:“那既如此,就参照天承律来论处……杖责三十,罚两年年奉,褫夺官职,没收其官袍笏板不允入朝——诚国公,你可还有何异议?”

“老臣……老臣……”

罚两年俸禄倒是无关紧要,但褫夺官职、不允上朝,这不仅是给自己一个天大的没脸,而且还对他在朝中积累威势、阿党比周等等行为,都颇有不利啊!

不过,纵然诚国公在心中恨得咬牙切齿,却也明白这是脱罪的必要牺牲。因此他只能生生吞下这一口怨气,面向皇帝,万般不愿地叩首接旨。

“罪臣沈开谊,多谢皇上开恩。”

“……”

漆黑的眼珠静静盯着这一幕大戏落幕,明昙奇异地发觉,自己心中竟然没有半点畅快,

而是唯余一片冰冷与漠然。

罢了。

她别来眼神,随性望向虚空中的某一点,唇边勾起一个锋锐的微笑。

诚国公,婉贵妃,明晖……

放心。这三人可全在清算之列,一个都别想跑。

……

回到林家的营帐内时,林漱容正倚在床头,静静地翻阅着一本书。

听到明昙进来的动静,她刚刚抬起头,便见对方快步走到床边,像是一颗小炮弹般闷头扎进自己怀里,情绪低落地一动不动了。

林漱容叹了口气,把书丢到一旁,双手轻轻环住明昙的腰肢,柔声问:“诚国公与婉贵妃,是不是都已脱罪了?”

“……你怎么知道?”

明昙有些愕然地仰头,却在触及到林漱容一派平和、没有半分意外的目光后,心尖又不禁一颤,重新垂下眼睛,沮丧地点了点头。

“诚国公假意认罪,说自己本欲用非常手段为朝廷锄奸,去对宣平侯的坐骑做手脚;却不料,因为其马同样是盘拓騩,动手之人不慎搞错,所以才误伤到了你我身上。”

“宣平侯啊……”

林漱容看上去并不如何惊讶,反倒是仿佛未卜先知似的点点头,替她缓缓续道:“之后,诚国公便愿意拿出手中掌握着的、宣平侯此前贪墨沅州灾银的证据,以替陛下扳倒前者为筹码,换取自己和婉贵妃脱罪——对不对?”

“大多对了,只有一点不对。”明昙扁了扁嘴,将脑袋埋进她的颈窝,深深叹息道,“婉贵妃可完全没有与此事沾染上半点关系,全由诚国公一人顶了罪,挨了罚,她自己倒是无债一身轻……”

“婉贵妃深谙明哲保身之法,只怕在布置整个计划之前,便已经想好了退路,”林漱容道,“如果事情败露,就让诚国公上前顶罪,她自己则与明晖安然无虞。”

她一边分析,一边轻柔地拍了拍明昙的脑袋,意味深长道:“殿下若愿意的话,倒不妨思考一下:在诚国公此番偷梁换柱、颠倒黑白的计策中,是不是一切都有些过于巧合?”

巧合?

明昙一怔,

下意识将整件事情又在脑中捋了一遍后,不由面色微变。

盘拓騩是边关所产的良驹,哪怕在京中也不甚常见……

但宣平侯的马,却偏偏与自己的那匹完全相同,这难道会是普通的巧合?

此外,诚国公还与之素有不睦,下手动机也因此变得顺理成章;且在明昙手中证据不充分的情况下,还确实无法将诚国公的谎言完全揭穿,只能任由对方公然篡改整个事件,把自己和林漱容的遇险经历当作意外来处理……

如此梳理过后便知,这分明是在动手之前就早已安排周全的计策!

那么,在暗地里制定这个计策、再让诚国公独自顶罪的人……又会是谁?

答案自然不言而喻。

“……细思恐极。”

明昙低低嘟囔了一句,掐紧手心,用脸颊蹭了蹭林漱容的肩头。

后者看出她闷闷不乐的忧虑模样,显然把此事想了个透彻,于是安抚性地抬起手来,为明昙顺了顺头发,语气平静地说:“我早已料到,此事绝无法将沈氏父女扳倒,最多只能让他们受点不痛不痒的罚,给殿下出一口气——而眼下,既然事情已经过去,至少还换走了宣平侯这样的隐患,您理应开心才是……”

“真正的隐患未除,我又怎能开心得起来?”

明昙闭起眼睛,隐隐闻到了林漱容身上沾染的淡淡檀香。

这分明是令人沉静的佛香,可她心中的怒气却烧得更旺,愈发翻涌成火海浪涛。

“诚国公与婉贵妃应该庆幸你平安无事,”她冷冷道,“不然,我便是拼着性命不要,也会拿刀活剐了他们,且让大家一起下地狱!”

这话说得狠辣骇人,字字饱含杀意。只叫林漱容闻言一愣,下意识将人搂紧,赶忙急急打断:“殿下这是说得什么话?怎可妄言!”

明昙冷笑一声,不甚在意地撇了撇嘴,干脆抬起半身,一下便将林漱容抵在了床头,眯起眼盯着她看了半晌,方才轻哼一声,凑上前亲了亲对方的脸颊。

“无论如何,今日这账暂且先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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