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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他看起来俊朗而高挑,脸上还扬着笑容。

“列奥纳多——”

还没等海蒂认出来这是谁,达芬奇直接板起脸来,扭头就带着她往另一个方向大步离开。

“哎等等……”海蒂有些跟不上:“别走那么快。”

可没等他们走多久,那卷发男人便已经追了过来。

“列奥纳多,你是往领主宫那去么?”他扬起笑容来,柔软的卷发在阳光下泛着淡金色的光泽。

没等达芬奇说话,他又一眼瞥见了拎着篮子的海蒂:“你这是把光辉女神阿格莱亚带到了身边吗,佛罗伦萨什么时候有这么好看的姑娘了?”

海蒂听惯了恭维,好奇地问道:“你是谁?”

青年耸了耸肩:“他们都管我叫‘波提切利’。”

“小桶?”海蒂忍不住笑了起来:“我还没见过你这样瘦削的小桶。”

“走了。”达芬奇头也不回道:“没工夫陪他闲聊。”

小桶先生俯身行了个吻手礼,笑着眨了眨浅绿色的眼睛:“有空记得来我的工坊玩,我可真想为你画一幅肖像。”

海蒂瞥了眼达芬奇,后者翻了个白眼便自顾自地离开,全然不打算再等等她。

她挥手和那人匆匆作别,加快脚步提着篮子跟了过去。

不知道为什么,波提切利这个名字听起来很熟悉。

是不是在乌菲兹美术馆里听说过?

可是谁会让自家孩子叫小桶呢……

“达芬奇先生,”海蒂穿着高底鞋,颇有种当年踩着小高跟的不稳感,脚腕一歪差点摔着:“等——”

达芬奇匆忙转身抓稳她,任由她双手抓着自己的胳膊晃了半天才稳下来,篮子里的瓶瓶罐罐跟铃铛似的响了一串。

他褐色的眸子在暗处如同琥珀一般,此刻露出少许的歉意来,可语气还是有些不愉快。

“你不要与那个人走的那么近。”

我才和他说上两句话……

海蒂脚腕一动,忽然轻声嘶了一下:“好像是扭到了。”

达芬奇拿她没办法,任由她扶着自己继续往前走,脚步放慢了许多。

“您很讨厌他么。”

他不声不响的走了许久,才应了一声。

“不太喜欢。”

“那……我还能去他的工坊看看么,”海蒂小声的试探道:“就看一圈,绝对不坐下来给他当模特。”

达芬奇瞥了她一眼,显然是不太愿意。

可海蒂走的一瘸一拐的,踩着高底鞋颇为费力,即便如此也在努力跟上他。

他沉默了一会儿,把她手里的午餐篮拿走,和画箱一起提着,继续扶着她往前走。

“主日做了弥撒再去,中午就要回来。”

“好,”海蒂忍不住露出笑容来:“看来您也没那么讨厌他。”

“再说就别去了。”

“不说了不说了——”

作者有话要说: 某人:我是一只没有感情的鸽子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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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芬奇:按时交稿很重要吗?

海蒂(默默啃黑面包):我要去小桶先生家吃肉tu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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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12日存稿手记】(不想看可按功能键直接跳章)

参考资料:《列奥纳多·达芬奇传》沃尔特·艾萨克

达芬奇一直谨遵男神阿尔贝蒂的教诲,

“一个人必须在三件事上做到风度翩翩——走路,骑马和言谈,”阿尔贝蒂写道:“因为其中的每一样应让周围的人感到美好。”

然后当他评价波提切利,也就是小桶先生的时候,原话是这么说的:

“我最近看到了一幅《天使报喜》,那里面的天使好像要把圣母赶出房间,其动作之激烈犹如面对仇敌;而我们的圣母是如此绝望,她好像要跳窗而逃。”

嗯,风度翩翩达芬奇。

第6章

佛罗伦萨的街道犹如棋盘的横纵线,赭石黄的房顶便犹如大小不一的棋格。

到了深夜,整个城市便泛起暗金色的光芒来,圣母百花大教堂的穹顶便犹如一轮孤日在此沉睡。

平日里在天际盘旋的鸽子们早已回笼,房顶的柑橘树在月光下静静地呼吸着,连巡夜官的猎犬也懒洋洋地晃着尾巴。

海蒂睡不着觉,又爬起来开始写东西。

她拿出仅有的工钱给自己换了些纸笔和墨水,开始回忆自己上辈子记忆的许多事情。

化学,物理,数学,还有生物……

在她人生过去的四十年里,从四十五岁到八十五岁,仿佛知更鸟坠入了沼泽中一般,挣扎着越来越难以呼吸。

投资屡屡失败,明明得到了专利却被美军否认,伴随着电视媒体的发展自己也越来越声名狼藉。

她写了一半忽然抬起头来,控制着自己深呼吸着屏蔽掉心底那沮丧的感觉。

她的十九岁,其实已经早已过去了六十六年。

年少时的许多记忆需要不断地挖掘和细化,再全部用纸笔记录清楚。

这感觉便像是拿着小银勺去刮陶壶里仅剩的糖渣,怎么都好像不太够。

自从去药剂店里逛过之后,海蒂就对这城市的医疗条件颇不放心。

这儿的医生自那场大瘟疫之后便习惯性的戴着鸟嘴面具,长长的银喙和黑洞般的眼睛让人看着害怕。

她学过历史课,知道这个年代的人们都是如何治疗自己的。

放血,拿蚂蟥吸伤口,敷蜗牛的粘液,甚至是磨碎木乃伊粉和着水喝。

绝对——绝对不要生病。

生了病一定会有灾难般的后果。

她握着乌鸦羽做的笔,沾了沾墨水,划掉了清单上的『金鸡纳霜』。

奎宁这种药是不用想的了,今天在城里找许多人问过了,根本没听说过金鸡纳树。

恐怕产地是在拉丁美洲的哪里吧。

『阿司匹林』也被随之划掉,制造出这个的难度更高,还不如想些更实际的东西。

这伏案工作的状态,让海蒂的记忆不知不觉地飘到了从前。

那时候,两个孩子在膝边嬉闹,自己则在低头完成有关□□跳频通信的图表,满脑子都在想该怎么让海军部能够接受这项技术。

如今连潜水艇都没有,似乎好些知识都用不上了。

她抬起头来叹了口气,看了眼玻璃皿里的橘皮。

青霉素的实验还在进行中,可以说约等于没有进展。

如果这东西真的能够问世,恐怕下次出现瘟疫时能救下不少人吧。

第二天又是主日,主仆二人一块去了教堂参与弥撒,还要接受圣餐的分食。

主祭穿着象牙白的长袍,信徒们虔诚而庄重。

“愿天父的慈爱,基督的圣宠,圣神的恩赐与你们同在。”

海蒂跟着行礼,动作没有半分的出错。

她如果在这种场合暴露自己是个犹太人,等于在自寻死路。

“——也与你的心灵同在。”众人回应道。

“愿天父和基督,赐给你们恩宠及平安。”

“——也赐给你。”她低声道。

麦面饼是耶稣的圣体,葡萄酒是他的圣血。

吃下这些东西,是为了缅怀受苦受难的耶稣,感受与他同在的内心。

味道还算不错,葡萄酒比达芬奇家里的好喝多了。

在弥撒结束之后,达芬奇回了家,而海蒂则趁着礼拜日去了趟工坊。

达芬奇先生最近在家里帮剧场的伙计改良旗帜和飞行特技——他相当喜欢这些花里胡哨的事情,之前还特意帮他们做了套灯光效果。

做这些事的时候,倒是从来不拖延,当天都能设计出好几种花样出来。

海蒂拢了一下披肩,顺着市民的指引找到了小桶先生的工坊。

她第一眼以为自己看错了,又左右张望了一下。

没有错——但完全不是想象的那样。

海蒂和达芬奇呆的时间颇久,已经快完全习惯清苦的生活。

吃饭总是没有肉的,隔很久可以吃到鱼。

葡萄酒有时候会馊掉,恐怕是密封做的不够好。

工坊自然也是简朴而单调,哪怕是上过色的画颜色也很简单,多是以黄褐色为主色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