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鱼人们高声狂呼，为新的深海之王加冕之时，斯坦德路却什么也听不到。

鱼人的嘴巴无声地开合，海流无声地冲刷，沙华鱼人亦无所觉，斯坦德路听不见半点声音，仿佛自己走进了一处无声的默戏。

声音之后是景色，周遭的一切都在变暗，仿佛披上一层又一层黑纱，欢呼的鱼人们只剩下单薄剪影，做着诡异的动作。他仿佛来到了另一片海域，水流凝滞而深沉，一切笼罩在阴影之中。四周影影错错，似有窥视者一闪而过。凝视高空，又似乎有什么巨大的不可名状之物，无意识的蠕动，搅动大海。

广场上，除了绿龙，只有一个东西并无变化——通往深渊的裂隙。

裂隙咕噜噜冒着气泡，仿佛某种痛苦的呢喃，周遭一切变得黑暗，但裂隙却越发红亮，裂隙口子越拉越扁，仿佛一个比绿龙还大十倍的血红巨眼。

斯坦德路眯起眼睛，大致猜测着状况：裂隙之下，某个存在将自身所在的阴影海位面，投影到物质世界，造成一个小小的重叠空间，斯坦德路正位处其中。

深海魔王，大衮，降临了。

斯坦德路面色凝重，还是礼节性地一垂龙翼。

“向你致敬，古老的深渊领主。我是……”

“我知道……你是谁……斯坦德路……碧冠……”

一个巨大的、沉闷的轰鸣声，在整片阴影海中回荡。

“能让阁下记住名号，我或许应该吃两个精灵庆祝一下……”

“我都知道……你和耶诺古的仇怨，你和科斯彻奇的仇怨……他们对你的憎恨诅咒……传到了阴影之中……”

绿龙脊背上的鳞片竖了起来。斯坦德路讪笑，“豺狼人之王和霜巨人之王真是小心眼。阁下应该不至于吧？”

但真正让斯坦德路毛骨悚然的，是下一句。

“还有矮人神系和精灵神系……你仇敌环伺……旅法师。”

一道炸雷在斯坦德路心里爆开，他陡然缩小瞳孔。绿龙低下头，看向组构机枢，黄金面具微微摇头，示意矮人旅法师并未和这位深渊领主打过交道。

“无须惊疑……当宇宙初生之时……我就在阴影中畅游了……我比大部分神祇都要古老。而你们……旅法师……多元宇宙的异数……虽然稀少，但也留下了足迹……”

阴影海中，一道通天彻地的黑影从绿龙头上略过，它实在太过庞大，只有当它远离，才能勉强看出，那是某个存在的恐怖触须。

绿龙惊疑说：“有其他旅法师去过深渊？”

“曾经有……带走了一些东西，留下了一些东西。”

“什么东西！”

裂隙里，浮出三个气泡，每个气泡都包裹着一张时空卡牌。斯坦德路的呼吸凝滞了。

强烈的搜集欲望让斯坦德路恨不得立刻将那三张牌收入手中。但他知道，这需要代价，恶魔的索取永远比付出更多。他无法想象大衮会提出什么要求。

斯坦德路万分警惕，爪子捂住心口，“我也只卖肉的！”1

“我对你的灵魂……并无兴趣……那是提亚玛特的所属物……我需要你为我，做一些事。”

“具体说说。”斯坦德路无法从时空卡牌上移开视线，但他只能看到卡背。

“放心……并不是多大负担……提亚玛特要你做什么，我也同样……”

斯坦德路顿时一脑袋问号。

大衮居然知道五彩龙后的意图？那祂是不是也知道传薪之龙……算了，旅法师身份都暴露了，选民身份肯定瞒不住……

但祂指的到底是哪一件事？龙狂迷锁？建设地上龙国？还是到其他时空传教？

绿龙上空的阴影摆动着，一颗黑色的鱼卵慢慢垂落。鱼卵表面是绿龙无法理解的古老语言，多看几眼，就觉得头晕脑胀。

斯坦德路惊疑：“这是？”

“当你到达其他的时空……一个稳定而广阔的时空……把这颗卵，沉入大海最深处。”

“就这样？”斯坦德路懵逼，听上去自己成了宇宙快递员。这到底和龙后哪个任务一样啊？“我要知道为什么。”

“托瑞尔宇宙……将有大变局……大家都在做准备……提亚玛特如此，巴哈姆特也如此。”3

斯坦德路顿时更糊涂了。眼看问不出什么，一咬牙，把那颗卵握在爪心，然后三个装着时空卡牌的气泡自动飘到身前。

“这单我接了！但是不保证延误和丢失！”

“嗯……”

本着吃一份拿一份还要带一份的原则，斯坦德路挺着胸说：“我还有疑问！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

“身负神恩……真正的神恩。”

斯坦德路问：“龙后的神恩，很稀少吗？”

“非常罕见……铂金龙神的神恩者，也是同样。”

绿龙脸一黑，“你别告诉我，青铜龙也是旅法师或者选民！”

“不……但他身负使命。你还想知道什么……”

“海洋女神安博里，为什么会抛弃沙华鱼人？青铜龙的使命是什么？奉行孤立主义的海精灵为什么突然搀和进来？还有，青铜龙脑子搭错什么筋，会迷恋我家的女仆！”斯坦德路一口气问出一堆问题。1

大衮沉默着，随后给出一个名词。

“海灵王座。”

“哈？就一句，海灵王座？这是哪个问题的答案？”

“全都是。当你到达海灵王座……自然会得知一切……提问到此为止了，知识并非无偿……”

“好吧。”斯坦德路叹气，说实话，这是他和下界生物，打交道最轻松也是最麻烦的一次。大衮居然是个讲道理的，但是塞给他一堆莫名其妙的信息。

“一开始，我还以为你会要我为你献祭，打开深渊的大门。”

“门总有一天……会打开的……这个秩序世界，不过是混沌大海中……偶然凝结的一块礁石……我只需静静等待礁石被海浪冲碎……那个时候，旧日的歌声，将响彻宇宙。”黑暗中的不可名状的巨物收回肢体，渐渐远离，笼罩视线的黑暗也同时被抽走，声音和色彩再次回归。1

“……永世为奴！”滑溜波尔的第三声重复，才刚刚喊出来。斯坦德路，不过离开了半秒钟。

他一手握着黑卵，一手拿着三张卡牌。1

深海魔王大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