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看见是齐安安,江陆锐利的神色陡然一僵,随即化作不自觉的温柔,他挂了电话走过去。
“安安……你怎么过来了?”江陆揽着齐安安的肩膀带她进来,一边接过她手上的东西,“对不起,我刚才不知道是你,我不是故意……”
他茫然地想,他不是故意的,他刚才的神色是不是很糟糕?
“你胡说什么呢?干嘛乱道歉啊。”齐安安有些不满的双手捧住江陆的脸。
刚才江陆第一时间望过来的神情是有些冷漠,可是她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啊。
这有什么?以前又不是没有这样的状况,有的时候江陆在忙,也不知道进来的是谁,只是看过来时没有什么笑意,怎么就至于这么认真的道歉?
江陆嘴唇微微颤动着,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只是无法接受自己对齐安安有任何一点点的不好,哪怕是刚才那一眼他并不知道来的人是谁,可他知道刚才他的目光冰冷漠然。
这样看她一眼,他已经觉得难以承受。
齐安安心中担忧,江陆的表现仿佛他做错了什么事一样,可这分明是一件太无关紧要的小事。她双手搂着江陆的脖颈,踮脚在他脸颊上亲了亲:“怎么这么大惊小怪,以后不许随随便便说对不起知不知道,你做错什么了?这么小心翼翼。”
齐安安知道,因为成长环境的原因,即便到了现在,江陆的性格中也有一份去不掉的敏.感。
正因为知道,她心里更加怜惜,温柔的看着江陆,拉着他的手轻轻摇晃:“江陆,我是不是最近哪里做得不够好?”
想来想去,齐安安只能归因于莫不是自己最近冷落江陆了?或者是说话不够温柔?也有可能不经意说错了什么让江陆误会?
然而江陆立刻摇头:“没有,怎么这么说?”
他将齐安安揽在怀里,大手慢慢抚上她的后脑:“安安,不会有人比你更好了。”
是和往常没有区别,齐安安暂时压下心中那一份担忧,这种事情不能硬来,她牵着江陆的手走到沙发边:“好啦,饿了吧?先吃饭吧。”
齐安安一边打开饭盒一边冲他笑:“不过要先说好,今天的饭是我自己做的,我可不保证味道哦。不过看样子是能入口的,但你还是要有个心理准备。”
她笑嘻嘻地把手机调出了外卖界面,放到一边:“放心,如果发现有什么不好,我会立刻订外卖急救的。”
桌上摆开的饭菜很简单,是很基础的家常菜,色泽不是很鲜亮,有些地方还有点糊,但是香味扑鼻。
江陆怔忪片刻,喃喃地说:“安安,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又说傻话了,”齐安安无奈地笑了一下,“我本来就应该对你好啊。”
她这么喜欢他,不对他好,难道还要对他坏吗?
齐安安哼了一声,把手机关了黑屏:“我不给你订外卖了,就算很不好吃,你也就这样将就吃吧。”
江陆笑了一下,低声说:“我去洗手。”
他站在洗手间的水池前,静静望着镜子中的自己,心中暗暗叹气,幸亏他及时过来,不然安安一定会看见他此刻发红的眼眶。
深呼吸几回,江陆收拾好心情,才推门回去。
他们一起吃完饭,齐安安觉得自己的手艺还行,虽然谈不上是什么美味佳肴,但好歹也能拿个及格,就跟江陆商量:“江陆,我的水平肯定比不上你,不过我练一练应该还是可以拿的出手,而且我的时间比你多,以后做饭这个项目就我包了好不好?”
她手艺不好吗?他倒觉得比他做的好上许多倍。江陆笑着吻了吻齐安安的额头:“安安,你不要做这些,这些都该是我来做的。”
齐安安不赞同的看着他:“为什么?你嫌我做饭不好吃?”
江陆刮了下她的鼻尖:“怎么会?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齐安安上下看了他好几眼,笑盈盈的倒在他怀中,认认真真的教育他:“江陆你不能这样,你这样会把我宠坏的。”
她这个角度仰头看,就像自己是她的全世界。
江陆心中一动,低头顺势吻住了她。
宠坏,没有关系。他只求上天给他宠她的机会。
……
第二天晚上下班前,江陆叫了公司的王律师进来。
王律师一进门,看见江陆眉心微拧,双眼沉静看着窗外他手指搭在桌沿,一下一下轻点着,像是沉思什么事。
王律师专业能力很强,颇有资历,对公司这个年纪轻轻的总裁很欣赏,他突然叫自己事情肯定重,王律师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严肃对待:“江总,您找我有什么事?”
江陆沉默了一下:“我最近在思考财产的问题。”
王律师神色一凛,又坐直了些。
他知道这位年轻总裁爱妻如命,早早的就将他名下所有的财产全部归属给他的未婚妻。换句话说,他确实是这家公司的掌权者,但要细究起来说的直白点,他也是给人打工的。
其实男人做到这个份上,王律师是有些不赞同的。自己打下来的江山就这么轻易的拱手,也太英雄气短儿女情长了吧,不过今天江总这么说,可能是也想开了。
王律师自信地开口:“其实财产问题很好解决,说到底这家公司,包括您经营的所有产业都在您手上运营,拿回归属权,只是你一念之间的事情。虽然现在权属不在您,但是关于您未婚妻的签字问题,我觉得都很好解决。”
是的,这里面最棘手的就是江总未婚妻签字的事情,也许她不愿意将这一大笔财产归还回去,但是这不重要,只要想做,签字根本就不是烦恼。
江陆眼皮慢慢掀起来,目光冷淡:“怎么解决?”
王律师来了精神:“且不说您的财产本来就是在对方不知情的情况下转移的,就算她知道,她……”
“好了。”江陆轻轻捏了捏眉心,“别说了。”
“江总,是我有哪里说的不对?”王律师有点忐忑,回想自己的话,难道是说的太直接了?还是有什么纰漏?
江陆说:“没什么不对,我就是在想这个,所以我打算做个公证。”
王律师有点没明白:“那您这个公证是打算……”
“就像你刚才说的,虽然现在这些东西不在我名下,但如果我想拿回来轻而易举。”江陆微微眯着眼睛,手指在桌边慢慢的敲击着,“我需要一份有法律效力的公证。证明这些东西在齐安安个人名下,任何人都无权利转走,包括我自己。”
这话说的实在令人无言以对,王律师无语了一会儿:“江总,其实……在我看来也没这个必要,反正什么决定都是您出自本心下的,而且不用这么早就把事情做得这么绝。”
他以为是什么天大的事,原来是在自己防自己?这行为真是让人无话可说。就好比给保险柜又套了一把锁,还要把钥匙掰断了才安心。
江陆摇摇头,只说:“有必要。这件事就尽快办吧。”
他想过了,他总要做一些准备的。这件事办好了,他心里也安心一点,无论他以后会不会变,会变成什么样,总之安安绝不可能一无所有,凄楚可怜地求什么人。
为了以防万一,他必须这么做。江陆知道自己的能力,齐彦现在根本降不住他,所以他必须用重重铁索将自己牢牢束缚住。
……
而这一切,齐安安完全不知情。
这天齐安安晚上走之前,她的导师叫住了她:“安安,过两天有一个国际论坛,就在邻省召开,我想带你和韩澄一起去。这次会来很多优秀的院士,是个很好的学习机会,时间也不长,就三天,你回去收拾收拾。”
齐安安立刻就动心了,正想答应,忽然又犹豫了一下:“嗯……”
林老师看着她笑,一脸过来人的表情:“快结婚了,正黏糊着呢吧,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就分开两三天而已,这么舍不得。”
齐安安脸红了一下:“还没有要结婚呢老师。”她倒不是因为小小的分别舍不得,主要是她总感觉江陆最近有心事,有点不太放心走。
不过等回家齐安安跟江陆一提,江陆立刻笑着摸了摸她脑袋:“去吧安安,这是好事啊,注意安全,好好照顾自己,别让我担心。”
齐安安搂着他的腰,仰头看他:“可是要走三天哦。”
江陆笑了:“我知道,那边冷,穿厚一点,别生病了,记得给我打电话。”
他将鲜血淋漓的一颗心小心藏好,无论安安想做什么,他都会支持,不让她因为自己牵绊了脚步。
即便最近,有一些记忆已经越来越清晰。
江陆帮齐安安收拾行李,他垂着头,眼中情绪复杂难辨。
他已经想起自己疯狂的报复,齐家偌大一个公司,以摧枯拉朽的力量,在短短几个月之内轰然倒塌。记忆中他的手段比此刻更加阴毒,他用卑劣下作的方法让对方毫无喘息的机会,江陆甚至能感觉到记忆中的他,心中那股滔天恨意。
前世安安也跟了他么?如果有,他为什么会将她欺辱到这种地步?如果没有,那么他们今生的缘分又从何谈起?
万事纷杂,他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倒下。
齐安安走后的第一天,江陆订了一张机票,去了他们大二旅游的山城故地重游。
时隔几年,这座著名的旅游城市依然充满繁华喧闹的气息,街景没有太多改变,走在路上还能勾起许多记忆。
记忆,江陆苦笑,这两个字几乎成了他心中的逆鳞。
就是在这里他第一次做了那个可怕的噩梦,从此发誓要找出梦境中的男人,而此刻一切已经明朗,他找了这么久,原来答案就在自己身上。
江陆又一次去了他们曾去过的风景区。
正值年关时节,是旅游淡季。风景区地处偏远,来游玩的人远远没有上一次多。江陆走在玻璃栈道上,半晌,他微微侧头看向旁边,恍惚间眼前似乎浮现出齐安安苍白着小脸,害怕到可怜巴巴的样子。
那时他将她整个人抱在怀里,心落在实处,而此刻,他身边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江陆慢慢的走,一直走到情人树下,抬头看着满树的小红牌。看了很久,他忽然伸手一个一个地去翻。
“你要挂红牌吗?十元一个。自己写,写好了挂在树上。”树旁的老爷爷看他像是好奇,和蔼地冲他笑。
江陆看了他一眼,说:“我写过。”
老爷爷来了点兴趣:“你写过,那你这是……回来看看?”
江陆没有再说话,他站在记忆中的地方,执拗的一个一个翻看。
“你是什么时候来写的?”老爷爷还是很有兴趣地搭讪,“这么找可不好找,这满树的牌子,这么多你得找到什么时候啊?”
“再说这棵树看着大,每年多少游客来?多少人在这写往上挂?我们定期都是要清理的,不然这么多年下来,这树早被压垮了。”
江陆嘴唇翕动了一下,低声说:“快四年了。”
“都快四年了,那肯定早就清理了,你别找了,找不到的。”
江陆手顿在半空中,良久缓缓地垂下。他静静望着这棵树,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老爷爷摸摸鼻子,觉得自己的话可能有点打击人,笑呵呵的想再聊两句找补找补:“你这次旅游是一个人来的啊?也没看身边有同伴。怎么突然想到要来看牌子?是忘了当年写的什么话,所以想来看看吗?”
江陆轻声说:“我记得。”
他亲手写下的话,一生都不会忘记。
“哎哟,那也没什么可遗憾的,过去这么久了都记得,证明你有心啊。年轻人,这些东西都是虚的,记在心里,总比挂在树上要长久。”
老爷爷嘿嘿笑了几声,温声劝道:“挂在树上就算不被清理,迟早也会被风吹雨淋,渐渐看不清样子。记在心里就不一样了,时时擦拭,历久弥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