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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节

谢笙看着这一双双看着自己,带着渴求的眼睛,陡然觉得自己身上的担子更重了。他现在无比庆幸,在来之前,他有好好的备课。趁着还没开课之前,他飞快的将所有资料在自己脑子里过了一遍,确认无误后,才开了口。

“这是第一堂课,原该先给诸位一个做自我介绍的时间,但我今日想先谈一谈,我的规划和安排,诸君可据自己的实际,选择何时来听。”

“四书五经,自然从四书开始,若不出意外,我预备一月讲完一本,若之后还有时间,便再翻头讲第二遍。至多三遍后,余下的时间,便会讲一些史书……”

讲四书五经,从细处开始,是因为谢笙来的是谢家的家塾,决计不会因为这些人而改变自己的初衷。谢笙不会忘记,谢家的这些学子,才是他的重点,所以当然要根据他们的进度来。

之所以说是三遍,一个是因为谢笙至多只会在这里呆满三年,一本书一个月,再加上农忙和大雪的时候,为了学子的安全需要放假,一年讲九个月也差不多了。

另一个则是因为,三遍里,第一遍粗解,第二遍理解,第三遍就要学着融会贯通。若是三遍听完,学了三年,还懵懵懂懂,那他也不必再学。

学完了四书五经,至少在座一半的人都能考上秀才,资质不错的,能得中举人,也差不多达到了谢笙的目的。

这些学子大都不是富贵人家出身,即便家中略有薄产,也没有太多的余钱去买书,所以谢笙绝口不提一些个杂书。多的时间讲史,也是为了他们能够悟一些东西。

听着谢笙在里头抑扬顿挫的讲课,站在外头的谢侯和七太叔公都不由得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子和是个好孩子,”七太叔公拄着拐杖,慢慢的捋着自己的长须。

七太叔公年轻时,曾是村子里的唯一一个秀才,后来他往上考无望,才安心留在了村子里。也因此,他的眼界和眼光都远超村人许多。谢笙这话一出口,他便想通了其中官窍,也就对谢笙更加喜爱。

自家孩子被人夸了,谢侯心里自然高兴,面上却还要装出一副淡然自若的模样:“他还年轻,还有的学。”

“外头下着雪,冷得很,七叔公,我们到屋里去。”

七太叔公原是因为担心谢笙第一次上课,才站在这里。都说内行看门道,谢笙一开口,七太叔公就估摸出了他的斤两,自然放心的随谢侯去了一旁的屋子。

七太叔公精神矍铄,看他平日精干的模样,必然没人想到,他今年其实已经九十六岁有余,翻过年,便要九十七了。

他坐在座位上,深觉谢氏一族后继有人,心里便像是放下了一块大石头。

谢笙从前觉得做学生类,如今自己在上头讲着,才发现做老师也并不轻松。好在底下坐着的学生一个个求知若渴,并不会做出什么异常的动作,来打断谢笙的课,才让他觉得心里十分安慰。

等到中午午歇,谢笙回了自己的屋子。

小六子看得心疼,赶忙捧了水来给他,又道:“少爷何必讲得这么细致,我瞧着别的夫子讲课,至多只讲一半时间,便要‘书读百遍其义自见’,您讲得这么细,这么多,难道不怕他们不能消化?”

“世上教学手法千千万,我自然可以选择最轻松的那一种,可是这又有什么好处呢,”谢笙道,“他们之中有不少人,屡试不第,并不是不够聪明,而是没有这个机会,接触到更好,更全面的知识,甚至他们所接触到的一些知识根本就是错误的。”

谢笙顿了顿,才继续道:“我本就是两日才讲一次,不妨事的。”

小六子虽然一直在谢笙身边伺候,可有些考量,谢笙也不会告诉他。这时候,谢笙就难免有些想念捧墨了,若是捧墨在,这些话不必说出口,他就能立刻理解。他和小六子兄弟两个,也算是术业有专攻了。

想到捧墨,谢笙就难免想起京城里的事情,也不知道京中现在是什么情形。

离着上回送信回京,已经过了小半月,想必回信也该到了。

谢笙心里一动,转眼看见外头皑皑白雪,又有些气馁。这封信,想必就是今年的最后一封信了,明年的信,大抵要等到开春之后,才能送出去了。

“你说什么?”被谢笙惦记着的京城,朱皇后倏地起身,身上气势全开,压得底下奴婢个个不敢抬头。

朱皇后半眯了眼,目光如刀。

“你说,云家想要为云哲求娶温家的姐儿温瑄?”

作者有话要说: 娘娘威武!

第175章 更新

“他们怎么会想到温瑄身上去的?”

对这个问题百思不得其解的, 不止是朱皇后, 还有已经成了五皇子妃的大姐儿, 以及二郎和庄妃。

朱皇后有些想不通,索性就不再自己去想。

“去瞧瞧皇上什么时候来,这事儿真是古怪得很。”

朱皇后有请, 皇帝自然欣然前往。

皇帝一进门, 朱皇后就摆出一副不高兴的样子,问皇帝:“皇上, 云家想要为云哲聘瑄丫头为妻, 您可是知道了?”

皇帝眼中闪过几分莫名神色:“这事儿已经听襄北侯说过了。”

“襄北侯?”朱皇后做出一副惊讶模样, “竟不是云尚书和云哲自己的意思?这就好这就好。”

朱皇后低了头,轻念一句:“果然道听途说的都是假消息。”

皇帝听了这话,才将心内的怀疑去了七八分:“梓童往日真真假假的消息也听了不少,怎么独独对这个如此在意?”

“若我说了,皇上您可不能外传, ”朱皇后待得皇帝同意,便将屋里呆着的一干奴婢都赶了出去。

“温家和谢家早已经互相有意, 原本这回他家两个姑娘的事情办完, 就要正式给两个孩子定亲了的,哪知道谢老夫人突然受了凉, 就这么去了。这时候自然没法子正式定亲,这可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事。”

“不过后来小满也写信来同我说,两家都对对方的孩子满意极了,故而已经私下交换了信物作为约定, 只等过几年谢侯也与谢夫人出孝,便要正式操办此事。”

朱皇后说着还看了一眼皇帝,才继续道:“其实要说起来,两个孩子之间还有一段渊源……”

“哦?”皇帝一听谢家已经基本定下了温瑄,便已经先从心底里驳了云家的祈求,不过他此刻来了兴致,也想听听这两个孩子的故事。

“那是高家还在时候的事情了,那会儿高三娘进京,瑄丫头因为要出京侍奉高祖,便和他们撞上了,”朱皇后道,“您是知道高三娘有多蛮横的,在宫里都闹了个遍,更不要说是宫外了。小满那日也要出城,因为这事儿被拦在路上,便关了这个闲事。那会儿瑄丫头恪守礼仪,不敢出来,到底叫人打听了,回家之后,请温相送了一箱子书给小满。直把小满熬了通宵,才看完一本。”

说起这事儿,朱皇后便忍不住笑了起来:“您是没看见小满那眼睛,红的和兔子似的,还被二郎好一通嘲笑。”

才子佳人,英雄救美的事情,谁都愿意听,朱皇后讲的也恰到好处,只说了这初遇,并没说后头两个孩子在家中大人的默许下互相送东西的事情。

皇帝听完这一大通话,心里自然有了决断,不说别的,只论关系,他便自诩和谢侯私交甚笃,自然不能眼看着别人抢了他定好的儿媳妇。

“这事儿我知道了,”皇帝说完,等用过午饭,便又回了前头。

下午,二郎来了朱皇后处。

“娘,父皇怎么说?”

朱皇后斜了他一眼道:“难道你还猜不出来?”

二郎嘿嘿一笑,凑到朱皇后近前,讨好的给朱皇后锤肩。

“只是我觉得这事儿奇怪得很,云家怎么突然想起要为云哲求娶温小姐来。老师如今算是闲人一个,旧年的关系也多没去联系,若不是出了我这么个意外,只怕都没多少人想到温家。”

朱皇后摇了摇头:“只怕云家一早就知道你师从温相的事情了。”

“我的行踪瞒得也不算紧,云哲有段时间常常进宫,若接连几次见不到我的人,自然会叫人出去探查,查到温家头上,也是难免。”

“只是我并不觉得如今的云家会看得上温家,只怕其中有什么隐情。”

云哲对此正是百思不得其解。

“谢侯丁忧,云尚书便是你父皇亲自培养起来的嫡系,”朱皇后慢悠悠道,“你父皇有时候,也是个念旧的人。”

朱皇后的目光变得有些深邃,若按着她一贯的手段,在知道云家求娶温瑄这事的时候,她就要动手了。

只是,如今云家是皇帝正得用的人家,她便不能动,连着今日和皇帝说这件事,都得从旁来说。不是畏惧云家,更不是畏惧皇帝,而是二郎还没长成,她便不能冒这个险。

只是,朱皇后心里有一种隐隐的预感,云家日后,必然要成为隐患。

“据我所知,云哲有个妹妹,和我儿年纪相仿?”

朱皇后的话像是点醒了二郎,二郎很快道:“这我倒是知道的,先前,云家还想和小满结亲呢,说的就是这个妹妹。”

“如此说来,倒是缘分了,”朱皇后的语气分明还是淡淡的,偏生二郎从里头听出了一股子嘲弄的意味。

“襄北侯到底是老了,”朱皇后把这几件事情联系起来,很快大致猜出了襄北侯府的意思。

都说娶妻娶贤,温家的教养是毋庸质疑的,襄北侯能看上温瑄也是理所当然。而云尚书能够同意,说不定是因为看上了二郎。

若云家知道温相是二郎的老师,那么朱皇后几次帮着谢笙送东西到温家的事情,自然也瞒不过云家的眼睛。

他们不知道朱皇后对谢笙这么好,自然只能猜测,是不是二郎对温瑄有意,才惹得朱皇后对温瑄另眼相看。正好此时襄北侯看中温家教养,云家也能为自家女儿剪除一个劲敌。

不过云家也真是有意思,一个曾经想过许给别家的女孩子,如今还想来争二郎身边的位置,谁给他们的自信?

“娘,你是不是猜到了什么?”二郎看见朱皇后有些莫名的神色,试探性的问道。

“有了几分想法,”朱皇后很快回神,“不过还需要叫人查探过后,才能证实。”

“二郎,你可喜欢云家那姑娘?”朱皇后试探性的问道。

“不喜欢,”二郎答得毫不犹豫。

见到朱皇后面上有些好奇神色,二郎才有些不好意思道,“倒也不是为了别的什么,只是云哲作为我的伴读,从小和我一起长大,他是什么样的人,我算是有些了解的,他们家是个什么样子,我也能窥见几分,即便他妹妹再好,她的家世便注定不是适合我的那一个。”

二郎说到最后,已经带上了几分坚定神色。

朱皇后对于二郎的情形感到非常满意,只是很快,她意识到,二郎说了这许多,独独没有考虑到自己真实的心意。

“云家的确不是什么合适的人家,云尚书没有学到襄北侯半分激流勇退的聪明,”朱皇后道,“我毫不怀疑,他能做到权倾朝野。”

“云尚书有高太尉的野心,却没有高太尉的能力,”二郎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朱皇后听了这话,自是也点了点头,便没再过多评价。

二郎紧接着又道:“我得赶紧写信,把这事儿告诉小满知道才行,他前脚才离了京城,后脚便有人想要抢他媳妇了。”

“然后告诉他,是那人以为他媳妇和你有什么吗?”朱皇后看着自己儿子,毫不犹豫的补充了一句。

二郎被朱皇后这话直接问倒,他是真没这个意思呀。

“我也就是说一句玩笑,”朱皇后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而后对二郎道,“没几日便要过年,你父皇可是已经露了口风,等到过完年,祭天的时候,可是要你同去的,等到春暖花开,便要正式册封你为太子了。”

“开春?”二郎有些惊讶,“开春就是会试了。”

朱皇后先前倒是没想到这个:“先前只想着小满要去考乡试,倒忘了转过年,便是会试之年。不过你父皇既然已经露了风声,想必是已经定下了。”

“看来,礼部要头疼了,”二郎眼中透露出毫不掩饰的野心,而这点不加掩饰转瞬即逝,重新覆盖上一贯的笑容,“可惜小满这会儿不在京中,看不到我册封那日的风光了。”

“这会儿路上已经冻上,想必等他收到你的信时,也差不多到行册封礼的时候了,”朱皇后说完这句,才重新转回到先前的话题上头。

“小满都已经和温家丫头说定,你可有哪家喜欢的姑娘?最迟明年下半年,你的未婚妻便也该定下了,你总不会真想要云家女做你的元妻。”

“这……云家女定是不行的,只是我也从没想过这个,还是请母后帮我掌眼,我未来的妻子,必然要是身份人品皆为京中首屈一指,相貌还在其次,能力和性情,却得一等一的好才行。”

朱皇后闻言,叹了口气:“去,给小满写信去,等要寄出去的时候,也同我说上一声,我叫人也一并送些东西去。”

二郎一口答应下来,却也还是等到用过了午饭之后才回转。

朱皇后等二郎走了,借着午歇的工夫,躺在榻上,闭着眼睛,心里把之前的事情又重新梳理一遍,还是觉得应当好好查一查才是,便也顾不得休息,直接叫了大宫女进来,嘱咐几句,递了信到朱弦手上。

朱弦收到朱皇后的消息,自去探查不提。

这宫里本机是没什么太大的秘密,既然朱皇后都说自己是听说,那么很快,满宫都或多或少的“听说”了这件事。

大姐儿一听闻此事,便赶紧去了庄妃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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