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细品的话,可以听得出慕文非语意中的温软轻柔,可叶恭如哪里有心思品这个,之前,她可以允许慕文非见安言母女,但却实在无法容忍他踏足她的家。看到这个人就立刻记起一年前的恩恩怨怨,胸膛涌上一股烈火在燃烧,这个人加注在赵家人身上的东西她无法忘记。
老头进了医院差点交代在那儿,那么强硬的女儿都被他逼的走投无路,不得不将最珍视的公司拱手相让,整个家都差点散了,她怎能不恨!
就算他最后竭力弥补,也无法消弭那道深刻在心的裂痕。
“慕少爷,赵家与你们慕家已再无瓜葛,如今井水不犯河水,各过各的,这里可没有你所谓的老婆女儿,你恐怕找错地方了。我们这儿庙小,容不下您这尊大佛!”
送客的意思明显,可门口的男人纹丝未动,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她气的胸膛剧烈起伏,走向前几步,挡在他身前,愤而指着门口,语气不善,意思明明白白,“人要懂得适可而止,别逼大家走到难堪的境地。说实话,这家里的每有一个人都不会欢迎你,请你离开!”
叶恭如的态度在意料之中,对于她的话,慕文非置若罔闻,压根儿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可此时此刻他满心满眼,全部的心思都集中在背对着他的那个女人和她抱在怀里的孩子身上,根本无暇它顾!
数不尽的日夜里他独自面对,独自承受,陷入往事的河川里,任由自己一点点溺毙……那是一场噩梦。
如今,他醒来了。
现实的世界,有她,有他,有他们的女儿……热烈的阳光吞噬了黑暗,他终得重见光明。
他的心澎湃的无以复加,跳动的频率快的无法控制,脚步不受控制的走向前方那女人和孩子。
与此同时,安言僵着身子,心情复杂至极,慕文非的那句话给她的震动不小。
很难想象,身后的那男人是她所认识的慕文非……
如果有人问她,她与慕文非之间感情如何解答,她可以毫不犹豫的告诉那人,他不**我,从未**过……客观而准确,没有任何主观色彩,她就是知道这一点,清楚明白。
她只是有些不解,这次意料之外的遇见,对于她和女儿的凭空出现,他为何不是愤怒责难,歇斯里地的质问!如今这般,倒是让她一时间找不到头绪。
她低头看了眼孩子闭眼吸允奶水的孩子……他从未真正把她当做自己的妻子,更从未**过她。
老婆、孩子……从何说起。
她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阿姨,这里有我,没关系的。”
她语气淡淡,就像泛不起波纹的水面,听不出一丝情绪波动,叶恭如哑然,知道她有自己的主意,自己的思量,可怎么说她也不会放心,这个姓慕的不是一般人,前科累累,她从赵丽潇的只言片语里摘出不少可怕的讯息,更何况她还被叮嘱时刻小心提防,不能掉以轻心。
“你先喂孩子,其他的事放在一边。”叶恭如没动,出声劝慰。
“阿姨,我知道您对我有成见,以前的事如何我不能去改变,可我已经为我犯下的错付出了应有的代价。上天悯人,就算十恶不赦的人也会有改过自新的机会。阿姨,您给我一次机会,好吗,我只是想看看自己的妻子女儿……”
竟然如此低声下气,叶恭如难以置信,她抬头,第一次认真的看着这个年轻人,没有记忆中的凌厉阴狠,猖狂傲慢,他的眉眼间竟然出奇的平和,俊朗温润。
许是他眼神流露出的渴望和祈求太过强烈,饶是她心硬如铁也止不住心头一软,她张了张嘴,发现嗓子似乎被什么勒住了,竟然说不出拒绝的话。
“阿姨,你放心,我有分寸。我只是有些话想跟他说清楚。”
叶恭如会意,看了看两人,终是一叹,走了出去。
身后的门关上。
怀里的孩子已满足入睡,安言敛了衣襟,把孩子放进小床,轻柔的盖上被子。
她在转身时,身体一紧,猝然间猛地被带入坚实的胸膛。
男人的气息瞬间席卷全身,熟悉的紧张感倏然而生,顾着孩子还在睡,她没有出声,只是下意识的挣扎。
“别动……”
她动作一顿。
男人趁机更加用力的拥着她,手臂禁锢着她,紧密如蔓藤般缠绕,那力道,恨不得把她揉碎了揣进身体里,渗进骨血里,跟他融为一体,非死不休。
安言被箍的喘不过气,手抵着他的胸膛,刚要出言反抗。
“我**你……”三个字,漫过千山万水,岁月更迭,在生死轮回间淬炼成金烙印在骨子里,深刻隽永。
男人的声音沙哑低沉,透着无限深情,缠缠绵绵,绕进心头。
安言正被拥的难受,心湖被他突然投入的这枚炸弹炸的七零八落,轰然纷乱,一时间耳旁鸣响,脑子恍然,空白一片。
好半晌才回过什么来,不过,她深以为是自己幻听。
可止不住男人温热得唇,贴在她耳边,一遍遍低喃。
第一遍可以幻听,那第二遍,第三遍……
她早已听清,可他似乎没有打算结束,像是要说道地老天荒,海枯石烂亦不休。
终于,她无力的闭上眼,“够了!”
慕文非脑子里那根弦猛地绷紧,仿佛轻轻一弹就会崩裂。
他的手紧箍着她,乍然骨节泛了青白。
忽然意识到什么,矮身,脸埋在她颈窝间,急急的道:“不够,怎么都不够,对不起,对不起安言,以前是我太混算账了,那么伤害你,是我的错,你骂我罚我都可以,我认,我让你出气。可你不要意气用事。我不会问什么,真的,只要你回来,回来就好……”
安言仰头企图逼回溢满眼眶的泪水,她无声嗤笑,她终于知道了重逢后慕文非身上的那种陌生感从何而来,原来竟是这样,发现老天真的很会捉弄人,她和慕文非生活在同一个世界,为什么他们却总是走在不同的时间点上。缘分总是差那么一点点,曾经,她的**泛滥成灾,可他漠然冷视,如今,她已抽身而出,他却泥足深陷。
阡陌红尘,芸芸众生,他们似乎总是错过。
就算是靠的再近,也终触不到对方的指尖。
“回不去了。”她决然打断他的话。
慕文非脸色一白,整个人都僵在那里。
“慕文非,十二年了,我累了,再也没有力气玩追逐的戏码了,我想休息了。在瑞士离开你时,我突然觉得自己很轻松,这一辈子都没这么轻松过,我发现自己就像又活过来了。每天都怀着希望生活着,期盼着。不用再怕有一天你会把我最珍贵的东西夺走,真的,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日子并不好受。我不想回忆,更不想回头。现在就很好,平平静静,看着宁宁一天天长大,我已经很满足。”她顿了顿,良久,语气微凝,“也请你,不要再打扰我们。”
慕文非始终紧拥着她,很怕一松手她就会消失,可心里的钝痛剧烈的让他无法承受,那一句句漠然的话,像是把生了锈的钝刀在他心头,缓慢而残忍的斩磨,一刀,一刀,鲜血横流,他的心很疼,疼的他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额角有汗水滴落,他努力勾起一抹苍白的笑,缓缓的,沙哑的道:“安言,这一年里,我做过很多梦,每一个梦里都有你。想知道梦里我们都做了什么吗?梦里,我们每天都是一同醒来,相觑而笑,迎接新的一天。你的肚子渐大,我每天都会附耳在你肚子上听胎动。你**吃柠檬,我买的柠檬可以堆满冰箱……我耍赖不去上班,只想看着你,怕一眨眼你就会消失……”他低低的笑,苦涩凄凉,“就是在梦里,我都会担心你会消失不见!”
他慢慢抬头,正视她的眼眸,目光温柔缱绻,似水柔情,“现在你可以不接受我,我会等,一年,两年,三年,就算是一辈子我也等,等你重新接纳我的那一天。但是在此之前,我要留在你们身边,照顾你,照顾我们的女儿。安言,我只是想弥补从前的过错,承担现在的责任,所求无他。”
安言能清楚的感受到他强有力而剧烈的心跳,势不可挡的仿佛下一刻就要冲进她的心里,她忙别过脸不再看他,抿了抿唇,喉咙像被扼住,一时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