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孙玉被耍的团团转,一点也不为过。
其父孙守义的确是正常战死,并无其他因素,可愣是被安歌哄的,对于孙守仁是其杀父之人一事深信不疑。
这也罢了,可问题在于,到目前为止,孙玉并没有占到任何实质上的便宜。孙玉固然痴迷安歌,可不但对其尊重,更很是有些责任感,并不认为他此等草寇状态适合迎娶。而这里头有多少是安歌故意引导就未可知了。
孙玉此刻的职责是追杀孙守仁,这点上即便是安歌也不好操控,毕竟‘杀父之仇’,如何拦得住,索性让其去了,安歌自身则带人占领油江城。
萧姽婳的心思,必然有着全占的意思,安歌又不傻,自然会对此防备,人口对她而言暂且不是那么重要,是以先前城内的内应反而特地引导百姓逃离,百姓一逃,则兵丁必退,加起来十来万的人数足够拖延住萧姽婳的脚步。
而这个时间内,足以让安歌彻底将油江口占领,而且城内逃的匆忙,大量财物滞留,足以让安歌小发一笔。更莫说江岸上又缴获了些许船只。
此等江河便利之上,有水师,便意味着优势,萧姽婳绝不敢冒然来攻。
换言之,安歌已然在油江口站稳脚跟,再依托云梦泽的大后方,在其他势力水师未发展起来之前,可谓稳当。
安歌的既定目标已经达到,还有多余收获。而萧姽婳其实也不亏,孙守仁大多半士卒尽皆网罗,重整之后便只听令于她萧姽婳。这种上来就是客观战力的存在,比新军训练强上太多。现如今,原有军队加上新军再加之这支人马,可调用军队已然超过十五万,甚至离二十万也不远。
看起来不算很多,但其实已经很不少了,要知道边境以及各城守卫,都未算在其内。而大梁兵力说是说已经超过八十万,但散落各处不能轻易动弹的驻军也多。青州方面总要防一防周少瑜和伪女帝火凤吧,徽州同样与火凤接壤。赣州则与湘州接壤,新占的东越州同样需要驻军。
所以近二十万的机动部队,已然很强大了。不然的话,萧姽婳也不敢贸然进攻。
只是如此一来,对于湘州方面的压力自然也就加大,毕竟湘州的策略,原本是将孙守仁麾下将士都算为己方的。
孙守仁脸色铁青,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萧姽婳居然会和安歌联手,若没有这档子事,孙守仁其实也已经打定主意最多五日后便离开。哪曾想……
看着身后不过三千余人的队伍,其中不少还是他孙氏族人,这真是,用丧家之犬来形容都不为过。
想想几年前,大权在握,以镇南大将军之名领军北上,一举将镇北将军府势力吞并大半。即便面对当时强势的突厥,也能对抗一二,若非忽然出了个火凤摘了洛阳的桃子,如今如何尚未可知。而荆州这里,如果没有出现一个安歌,也绝对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时耶?命耶?孙守仁从不觉得自己是庸才,作为名将,自然是有本事的。然而却一败再败,几近一无所有。
“杀……斩孙守仁者,赏千金!”身后远处不断传来喊杀,孙守仁神色一凝,现在可不是感慨惆怅的时候,能不能顺利走脱还是个问题,孙玉可是至少带着万人玩命追杀。
又跑了大约半个时辰,时间已进入午时,太阳高照之下,已然人困马乏。逃得匆忙,一应物资全都未带,孙守仁舔了舔嘴唇,翻过一个小山坡,回头望去,以他丰富的领兵经验一眼就能看出,这会儿已经失散了二三百人。
“报……!”一名斥候打马从前方疾驰而来。“将军,前方十余里处发现起兵,人数约为三千左右,旗号为高……”
已经不用继续说了,斥候奔回来禀报也是需要时间的,而骑军速度也不会差多少,此刻孙守仁已经看到了远处骑军的影子。
“难道我孙守仁真当埋骨此地?”孙守仁无不绝望悲愤的想着,只以为这是萧姽婳所事先安排。毕竟这里还属于荆州地界,乃萧姽婳管辖范围之内。
“是朱雀!朱雀大旗!”有眼见的士卒忽然大喊。
“什么!?”孙守仁大喜。“此言当真!?”
朱雀大旗,意味着是湘州的兵力,那么那个高字将旗就已经很明显了,那便是高秀君。虽然此刻再狼狈不过,但活着未必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而且,固然他麾下几无将士,但反过来想,也更让湘州方面放心,因为没有足够嫡系部队的他,已经没有别路可走。或许不可能再恢复镇南大将军府那等高度,但怎么也比彻底没落要强。
面对三千骑军,饶是孙玉带领一万人马,也不敢直接发起进攻,尤其这一片刚好地势相对平坦的情况下。哪怕再恼怒,也不得不忍了,退兵回师。
而高秀君,同样脸色好看不到哪里去,什么叫竹篮打水一场空?这便是了,若是孙守仁老老实实依计行事,哪怕有部分人带不走,起码也能带走三万以上的兵力,加之百姓,五六万总是有的,现在呢?不到三千!其中不少还是他孙氏族人!
“你的事,我做不得主,且先回湘州。”高秀君冷着脸,接收完孙守仁的人马之后说完便走。
消息已经先一步遣人传递回去,李清照立即召集姐妹以及部分文武商议对策,到底以何态度对待孙守仁。此外,发生这么大的事,湘州的防备也必须做出改变才是。
“当以大度笼络为主。”辛宪英如是说。“孙守仁先被高玉瑶舍弃,现今萧姽婳那方也彻底断绝后路。孙玉也使其为杀父仇人,除非孙守仁愿意投奔豫州火凤,不然他已经没得选,更莫说此刻孙氏一族族人尽在我等掌控。若不但不计较其过失,反而大度热情迎接,必使其归心,孙守仁也算当世名将,能力尚可,更有谋士文诺辅佐,可委以重用。”
是日,李清照领姐妹、文武出城十里相迎,孙守仁叩首臣服。
几日后,远在京师金陵的高玉瑶,也收到了来自孙玉的投诚信。
“拟旨,昭告天下,蜀国大长公主萧姽婳大逆不道,是为谋逆,废其公主之位。命京师安左卫大军开拔,即可赶赴荆州讨贼。”
“拟旨,着孙玉为荡寇将军,领南郡,为郡守,命其征讨即日起西征讨贼。”
“再拟,升高秀君为西南大总管,即日出兵攻打黔州、云州,不得有误!”
高玉瑶连下数道旨意,当然了,除却第一条是必定为之有效的,后两项却是效果有限。安歌此刻刚占有油江口,首要之事必然是稳定扩张周边地盘,西征?除非萧姽婳与大梁之间的战争局势有变,有机可乘,不然的话安歌是不会随意动兵的。
至于说高秀君,好吧,谁都知道她就是个幌子,湘州真正主事人是李清照,幕后是周少瑜。你封高秀君又有何用?无非也就是摆个态度罢了。
至少,在未撕破脸皮的情况下,湘州无论如何也得做做样子。比如坐守东南部分的梁红玉,就集结当地军队来了次演戏。
不过为了避免误会和隔阂,自然也要遣使前往襄阳面见萧姽婳言明,尤其是对孙守仁一事进行交代,固然是有所谋划,但绝不是因为要对萧姽婳不利妄动刀兵。
至于萧姽婳能信多少,那便是她的事了,还是那句话,态度至少要摆出来。
总之,荆州已然一副大战将其的态势。而这时候,北地也开始局势紧张了起来。
放在往常,春耕后以及秋收后,乃是突厥南下入侵袭扰劫掠的高峰,但如今的局面,幽州地界还未恢复,且有重兵把守,花费大力气即便打赢也得不了多少战利品,得不偿失。而并州如今到是富裕了不少,但却又有着市口这道屏障。
现在的突厥可不是阿史那忽沁的一言堂,愈发多的部落围在了阿依努尔的身边,也完全适应了市口的存在,在这里不但过的安逸,而且想要什么,只要通过正常贸易就能获得,完全不需要劫掠。
这也要归功于相对公正的价格,以往大梁一统之事,边贸向来禁止,差价极高,想要换取茶叶丝绸酒水等物都需要付出极高的价码,但现在却便宜太多,完全负担的起,不然该抢仍旧会抢。
此外,草原先后经历阿史那隼和阿史那忽沁两代武力统治,被灭掉的部落不知凡几,而这些几乎必定消亡的部落,在阿依努尔的支持下又重建了不少,或许足够弱小,但依然是阿依努尔的死忠。
假若阿史那忽沁想要入并州劫掠,市口这一关就过不了。到底不是当时大权在握兵多将广之时了。甚至于,阿史那忽沁也不得不让部分部落改头换面前往市口进行贸易。
既然南边抢不了,那就只能往东。
大梁于新罗的驻军已经完全撤回,新罗难以独立支撑,又陷落许多地方,金国可谓大赚,顿时又富的不行。完全就是劫掠的好对象,何况二者本身就一直敌对战争不断,必然是要打的。
阿史那忽沁果然没客气,开春不久就大军开拔,倒也没想着非得奔着人家京师去硬碰,而是准备绕道打出一条道路去新罗分得一杯羹。可依然将新罗视作自己后花园的金国又如何会答应,大战在所难免。
而这一战,金国借助地利优势,大胜。阿史那忽沁重伤而归,具体消息不得而知,但据说命不久矣。
如此一来,紧张的自然是周少瑜。阿史那忽沁若当真没了,谁来做对抗金国的先锋?无非也只能是让阿依努尔最快速度掌控草原,然后加之自身出兵去牵制金国,此外便是加大对新罗的援助力度,绝对不能让金国彻底掌控新罗,一旦让金国获得稳定的后方,崛起便成为必然。
连接军令之下,幽州已然集结不少人马,谨防有变。而另一边,五千人马也顺利避过蓬莱水师的防线进驻耽罗岛。
在将幽州防务交给李秀宁之后,周少瑜立刻启程前往东倭,亲自负责东倭‘雇佣兵’组建事宜。说到底,还是对明智光秀不是那么放心,万一这家伙拿着自己的资源组建了队伍然后直接脱离自己在东倭搞事情了呢?周少瑜还指望着这支人马去新罗搞金人的事情呢。
相比起大梁,东倭各方面的确要落后不少,莫说寻常百姓,便是弱小的大名,也未必过的有多好,说不得晚餐就是一片鱼肉一碗茶泡饭,就已经算极好了。所以只要舍得钱招募,人肯定是不缺的。
至于说战力问题,也不会太低,这也是当地环境所影响的。
如今东倭军队的主要架构,自然是武士为首要阶层,大名有自己的直属部队,其近卫成为母衣众,除此之外若要打仗,自然还要召集武士,让他们聚集领地内足轻再发起战争。而足轻,基本都是寻常百姓了。
而东倭百姓正常情况下想要吃饱肚子是很难的,所以对于领主征召打仗压根就不排斥,战争或许会败,或许会死,但若是赢了,而且活着,就意味着能够劫掠,能有战利品,能够填饱自己的肚子,更能填饱家人的肚子。可以说,东倭绝大部分男子都参与过战争,这般的经历,战力又怎么会太过低下?只要许之以利,有的是人愿意卖命,只是不能大张旗鼓招兵买马便是了,不然人家领主和大名绝对跟你疯。
目前东倭关系最好的势力自然是上杉姐姐家了,二者之间贸易不断,都有赚头。原本应当和武田家不相上下的上杉家,居然因此而占据优势,这也算无意中的影响了吧。
周少瑜赶到东倭之时,二者势力刚好打完一场战,毫无疑问,武器铠甲更好的上衫家赢了!
可怜的甲斐之虎武田信玄哟,怕是没可能再打出其一生那般彪悍的战绩了。
而另一边的织田信长同样也很郁闷,作为东倭兵农分离的先驱者,建立脱产职业兵卒自然是大进步,但昨晚之后忽然发现,为啥自己下边的青壮这么少呢?明明还很有野望的准备上京呢。
好吧,也是因为当初周少瑜领着几十野武士抢夺新罗匠人战船的时候打的就是织田家的旗号,明智光秀还以为周少瑜不喜这位呢,不然为啥要人家背锅?所以此次暗中招募人马,没少往人家织田家的领地祸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