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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十三、南京城破

一百十三、南京城破

寒风呼啸的冬日苍穹之中,飘满了层层叠叠的铅灰色阴云,掩映着下方鳞次栉比的街巷建筑。

一轮略显暗淡的太阳,挣扎着从积云中露出脸蛋,给灰色的天空镀上了一抹绚丽的金光,同样也让那艘傲然降临在南京上空的巍峨巨舰,在人们的视野中熠熠生辉,显示出令人绝望的磅礴声威。

没有轰炸,没有炮击,更没有派出空降伞兵强袭,执行斩首战术,这座城市就已经失去了抵抗的意志。

——官军屡败、皇帝出奔、外藩作乱、四方叛离、京城鼎沸,近畿之地尽为敌境,江山已然所剩无几,城中无兵无粮可用,城外更无援军可待……大金国到了如今这份上,也是该亡国的时候了

更何况,看看头顶这艘散发着森森杀气的巍峨巨舰,就知道最后可以倚仗的城墙,看来也是已经不顶用了,敌人完全可以直接从头顶杀进城里……形势已然绝望若此,又何必再硬撑下去?

不管怎么说,对于城中的几十万八旗满人而言,向初来乍到的西洋人屈膝投降,总比把脑袋交给那些整日叫嚣着“灭尽鞑虏”的党人,多少应该要强上那么一点儿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滞留在南京城头上的最后一百来个皇家侍卫,还有少数自备兵器干粮上城协防的八旗亲贵子弟,也都灰心丧气地放弃了城防,各自散伙回家,听天由命去也。

而京中千家万户的门前,更是齐刷刷地挂起了不知多少面白旗,考究点儿的,则在旗帜上写了“顺民”字样,至于更考究的,居然还把“顺民”这个词给翻译成了费伦大陆通用语……虽然多半都有些字母拼错。

不过,挂起白旗求饶乞命的住户,虽然占到了大多数。但大金江山社稷绵延三百年,多少有些恩威传承,到得这个亡国的时刻,自然也不会没有决意殉国的勋贵官吏。这些人在临死之前,不仅从容地整理了衣冠,往往还留下了遗书或绝命诗词,然后上吊的上吊,跳井的跳井,服毒的服毒,自残的自残……

其中有几家性情最为刚烈的八旗大贵族,譬如旗主铁帽子王之类,看到巨舰覆顶,城池将破,深恐于亡国之后受辱,便集合家人,一齐饮毒酒自尽。甚至还有先手刃了骨肉,然后挥刀自杀的。

但与此同时,也有不少流氓盗贼趁机冒了出来,四处打家劫舍,趁火打劫。有一家满洲权贵的男丁刚刚挥刀自刃,女眷还没来得及悬梁上吊,就被几十个地痞泼皮破门而入,从房梁上抢下了这些娇滴滴的大姑娘小媳妇,就这么当着她们父兄和丈夫的尸体,在白日里大肆宣yin奸污……

当城外的“五国讨债军”刚刚集结起队伍,开始向城池逼近的时候

,城内已经是一片混乱。

若是从空中俯瞰下去,就可以在夕阳的斜晖之中看到,在这座城市的中心市区,成百上千栋轩敞奢华的贵人府邸,突然间接二连三地起火燃烧了起来,与西斜的暖阳一齐,给这座城市染上了一抹美丽而又残酷的嫣红——这是最后一批不愿做亡国奴的满洲忠臣们,在城破前夕举家自残

而另一拨自称与党有联系的城内地痞流氓,其中有不少就是曾经领过庆王那笔安家费的新兵,则是趁着这个无人管束的机会,悄悄打开了城西的神策门、太平门,以此来作为投靠新主子的晋身之功。

——忠诚与背叛,勇敢与懦弱,刚烈与卑劣……在这帝国覆亡的最后时刻,都被表现得如此淋漓尽致

总之,在康德三年的十二月十二日,这座巍峨壮观的南京古都,终于向菲里.泰勒上将敞开了大门。

然后,一场堪称是轰轰烈烈、敲骨吸髓的“拷掠追赃”行动,便就此在城内展开了。

“……富裕的城市跪倒在我的脚下,庞大的帝国落入了我的手中,一座座充满了金条、银锭、珍珠和宝石的宝库,在我的眼前徐徐打开……而面对着如此动人的诱惑,在按照连本带利外加违约金、滞纳金的合法额度,索回了各国应收的债款,外加此次作战垫付的一应军费之后,我却统共只为自己取了价值20万帝国金币的财物诸位女士们和先生们,直到现在,我还奇怪自己为什么那么客气呢?”

——摘自魔法女神候补选民菲里.泰勒先生,在战后某次分赃会议上的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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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的傍晚时分,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但南京城内却还是乱得仿佛一锅沸水。

各条街巷燃起了无数火光,将整个城市照得一片通明,不时还有零星的枪声响起。数十万居民在彷徨与恐惧之中,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喊。南京城西的神策门、太平门早已洞开,笨重的吊桥也已被放下。许多本地士绅和投降官员,成片成片地跪伏在城门后的街道两侧,诚惶诚恐地等待着未知的命运。

——尽管城中汉人住户已经逃散大半,但还是有不少官绅抱着侥幸心理,硬着头皮留了下来。

在此之前,上百名身手矫健的黑暗精灵女战士,已经借助浮空术从祥瑞号上降落,控制了皇宫内外的几处腹心要地。而数千名耐色瑞尔士兵也已经涌入市区,在无数影影绰绰的火把的映照之下,将一队队穿着号衣的禁军俘虏用绳索捆扎着双手,再拿长绳连接成一溜长串,押送到城外郊野,集体看管起来。

在大批卫兵和仪仗队的前呼后拥之下,作

为胜利者和征服者的菲里.泰勒上将,身穿一袭装饰有金丝流苏的华丽军装,骑着一头体型硕大的白蟑螂,带着略显僵硬的微笑,耀武扬威地迈进了太平门。

——虽然有心要把这场入城仪式搞得像样些,但由于一时间实在搞不到白马,菲里本人的骑术也相当糟糕,非常担心届时稍微一个不留神,就会很丢脸地被摔下马背,闹出更大的洋相……

于是,他最后只好找出军中的铁蟑螂魔像,匆匆刷了一遍白油漆,就这么先凑合着再说了。

至于菲里此时脸上的笑容为何会如此僵硬,则是因为他不小心疏忽了一个小问题——油漆未干……

嗯哼,当然,像这样不起眼的微小尴尬,那些跪倒在路边的投降者们,是决计不会注意到的。

——看到洋人主帅入城,当即就有一位须发斑白的中年官员,被身边同僚们推了出来,颤颤巍巍地凑到铁蟑螂前方,腆着脸结结巴巴地说道;“……启……启禀……西洋上国将军大人……卑……卑职伪朝军机处章京(军机大臣助理)白斯文……受朝中同僚之托,向贵军投降献城,恳请接纳”

说话的同时,他还战战兢兢地膝行数步,呈上了一只托盘,里面摆放几枚印玺,以及一个大木匣子。

菲里略微皱了皱眉头,拿起一枚印玺摸了摸,因为天色已晚,也看不出上面的字样,但应该就是眼前这些家伙的官印——在投降这方面的传统程序,在东方和西方似乎有着一定的差异。

西方的城市投降之时,通常是由市长向征服者献出城门钥匙,军官交出自己的佩刀、手枪和魔杖,君王则要交出自己的权杖。而在东方,一般是让地方官交出官印和户口册,君王则是献出玉玺和天子佩剑……所以眼前这家伙做得也还算是中规中矩,没什么出奇的地方。

接着再打开木匣一看,菲里顿时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那里面赫然盛放着一颗呲牙裂嘴的人头

“……咳咳,这个……此物乃是何人的脑袋?为何要交给本官观看啊?”

他作势咳嗽几声,将托盘又推了回去,给自己用了一个“通晓语言”,有些不悦地指着那颗人头说道——从外观上看,这颗脑袋的主人应该还是个少年,并且被从脖子上砍下来最多不到半天时间……

而那位白斯文大人,似乎也从最初的紧张之中舒缓了过来,满脸谄笑着回答说道,“……启禀上国将军大人,此獠乃是伪朝皇室御弟庆亲王完颜那桐,受伪朝康德皇帝之命,任南京留守一职。眼看着胜负已分,上国天兵即将入城,却不肯顺应天命,依然执迷不悟,企图命人烧毁京中街坊,然后在皇宫负隅顽抗,让阖城百姓与其一道玉石俱焚……我等实在不

得已,乃将其擒拿斩杀……并特将人头献呈于此”

说这话的时候,白斯文自己当然是一脸的正气,仿佛什么忧国忧民的贤哲圣人一般,而菲里这个外人,对此中秘辛也是一无所觉,但街道旁边那些跪着的同僚官员心中,却是一时间五味杂陈。望向白斯文的目光之中,既有佩服,也有鄙夷,更有掺杂着几分隐隐的畏惧。

——这位拿着西洋克莱登学院毕业证书的白斯文大人,出仕为官不过两三年,也没走科举正道,却能一跃而身居军机处高位,全都是靠着庆王的青眼赏识和一手提拔。可到了如今这个危急时刻,却又第一个带头干掉了自己的恩主,还不让庆王殿下入土为安,反而要拿他的脑袋作为自己的投名状……

唉,这家伙果然不愧是标准的天朝官吏,从来都是心狠手辣、翻脸不认人,人品无下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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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鄙夷归鄙夷,跟风还是要跟的——大家都是在官场这个大染缸里浸yin多年的人才,深知眼下绝不是什么展现“风骨”的时候,一个个也都跟着伏跪在菲里的脚边,高声哭诉道:

“……罪将禁军都统白泉颐,恭迎上国天兵进城,特奉上兵符印绶在此……”

“……卑职户部主簿胡静水,恭迎上国天兵进城,特奉上官印及户部账簿在此……”

“……罪臣军机处章京柳好鱼,恭迎上国天兵进城,此乃康德伪帝出逃路线图,还请将军收下……”

“……先前我等愚昧无知,竟敢对抗天兵、罪孽滔天,还请将军宽恕……”

“……虽然我等罪人,实是万死不足以谢其咎,只是还望将军宽宏大量……”

“……将军奉天景命,讨伐暴虐伪帝,安抚一方黎民,将来必能成这万里江山之主……”

一时间,整个场面变得闹哄哄的,在场的所有官员士绅,不分级别高低,全都挤挤挨挨地凑了过来,叽叽喳喳地向菲里卖乖讨好,让他耳畔尽是一派马屁阿谀之声,几乎要听得头晕脑胀。

看到菲里似乎有些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应付,跟在他身后的雅易安公公赶紧站了出来,扯着一副尖利的公鸭嗓子,对诸位投诚的官员士绅高声宣布说:

“……诸位肃静请听老夫一言自上月我大军征讨伪朝,沿途势如破竹,凡军威所向,皆当者辟易乃至于今日兵临城下,又有巨舰凌空覆尔之顶,尔等若不临机醒悟,须臾之间必为齑粉也

然则,虽伪朝擅自启衅,冒犯西洋上国天兵,实在罪不可恕但上天有好生之德,诸位能够机立断,弃暗投明,也不愧为当世之俊杰也还请各自回家以待传唤,莫

要喧哗于道路,惹得上国将军不悦……”

在雅易安公公这位老太监的劝说和安抚之下,在城门“迎驾”的诸位官绅,在硬是留下了各自的名帖和履历表之后,终于渐渐散去,回家安心等待着新主子的传唤,并且遐想着日后有可能得到的重用。

然而,若是他们在多逗留一些时候,看清楚了随军进城的辎重车辆之后,只怕是赶紧就要连夜举家出逃了——那可是一车车的钉床、夹棍、镣铐、铁处女……之类的刑具啊

从次日,也就是十二月十三日开始,臭名昭著的“南京大虐杀”,便血淋淋地全面展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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