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并没有分太多种类,现今时势,也没有什么诗词歌赋应考的闲情逸致。
有考生书写完自己的答卷,就静静的坐在原位上。
有监考官员看到这样的考生,便会拿出一个盒子,将那位考生的试卷收起,在对应这名字将应考凭证返还给他,示意他可以先行退场,不必在此一直等待。
有了第一个,接二连三的就会有其他考生也起身拜别监考官员,安静的走出去。
有考生余光微微一扫,就见最后一位考生的书卷上竟然还是空白。
虽心中微微不解,只是在这考场之上的人终究也是竞争对手。
若是有人能够交上一份空白之卷,于他们而言,也是一件好事。
心中念头只是一瞬,脚下步子并不敢在此地停留。
待到出了宫门,先行交卷的学子们才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
是喜还是忧,已经不是他们所能管的事情了。
太阳已经爬到了正中位置,今日的阳光很烈,晒在人身上很是炙热,就连监考的官员们额上也已经出了一层细汗。
再过半柱香就是交卷之时,直到这时,最后那一人才提起笔,笔走龙蛇间,一行行字就出现在了书卷之上。
现在只剩下寥寥十几人还未交卷,就算他们面前的书卷早已经写好,却也没有人起身。
郁千竹坐在偏中间的位置,她四周原本坐满的人都已经离开。
她静静的坐在座位上,只要微微一抬头,就可以看到摘星堂。
就算她贵为定威王府的郡主,她也只去进过一次摘星堂而已。
浩瀚天下,谁主沉浮。
就算是女子,她也可以凭借自己的能力闯出一片天。
郁千竹提笔,在自己的书卷之上写下了最后几个字,一道钟声响起,清脆中带着一份厚重,远远的传出老远,回响在耳边,久久不散。
放下笔,郁千竹对着林一行拱手行了一个学子之礼,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林一行亲自上前收起了郁千竹的书卷,他将书卷仔细卷好,小心的放入盒子中。
林一行看着郁千竹的背影,良久,才微摇了摇头,露出一个笑。
这南华的天,看来真的要开始变了。
其他官员看到林一行脸上的笑不解,他们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刚好看到一个学子的背影。
郁千竹今日特意将自己肤色涂抹得黑一些,再加上她常年练武,身上本来就带上一份英气,在一做上男子打扮,乍一眼看上去就像是稍微瘦弱一点的男子而已,并不会把她往女子身上想,更不要说,认出她是定威王府的郡主了。
“走吧。”
林一行双手环抱捧起手中的盒子,面上满是郑重之色。
他一步一步,往摘星堂走去,刚刚步入一层大厅,就刚好看到郁千逸和千墨一起下来的身影。
诸位大臣连忙行礼:“参加皇上,殿下。”
郁千逸声音清朗,语中带着浓浓笑意:“诸位平身,今日监考,辛苦了。”
林一行和大臣们直起身,把手中的盒子恭敬的放到桌上。
“皇上谬赞,能为国分忧,是臣分内之事。”
“林大人说的对,皇上可折煞老臣了。”
这里的大臣都是郁千逸的心腹,是最忠心的皇党派,在郁千郁和千墨面前,恭敬中也总会有那么几分放松。
郁千逸上前几步,拿起一份试卷,一摊开,仔细的从上往下看,看到最后,随手放置在一边。
这张书卷,引经据典,用词华丽,却不是郁千逸想要的。
他们以君,臣,民三者出题,也是想要真的挑选一些看清时势的才俊。
只是现在看来,果然还是太难了些。
学子们常年在书中看惯了风花雪月,青竹翠松,却忘了去看一看天下时势。
千墨见郁千逸的神情心中已经有了一些底。
她拿起刚刚郁千逸看的那副试卷,看完却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位学子倒是可以入入典礼司,让他来写丰年祭文,倒也有那么几分味道。”
郁千逸也被逗笑了,是他想岔了。
郁千逸和千墨只略微看了几张试卷,就离开了摘星堂。
阅卷者是林一行的事情,他们也不会专门待在那里让他们阅得不自在。
“皇兄,我要出宫一趟。”
千墨在一个路口停下,对郁千逸说道。
郁千逸哼了一声:“那个宫无忧都想着把你拐走了,你才回宫又要出去找他了,哼,记得让他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不然我打断他的腿。”
“皇兄。”
千墨差点笑喷,她拉着郁千逸的手臂摇了摇:“我不是去找他,是要去安排事情了,不然两天后的好戏怎么上演。”
“唉,我知道。”
郁千逸气闷,其实也怪他没用,就困在这小小的深宫中,什么事情都只能让千墨去做。
“去吧,小心一点。”
郁千逸拍拍千墨的肩膀,叮嘱道:“一切都要小心为上。”
“好,皇兄放心。”
千墨对着郁千逸挥挥手,转身往外走去。
白尊黑尊溜达着跟在千墨身边,就这般招摇的在整个南华皇宫中招摇过市。
不少宫女公公都被这两只老虎吓得面容大变,千墨眼睛微微一扫,看到路边一个宫女虽然脸色苍白,端着茶的手却抖也不抖一下。
千墨脸上扬起一个笑,收回目光,在一片恭送声中往宫门处走去!
汪德全小心的凑到郁千逸身旁,大着胆子道。
“皇上,该用膳了。”
“嗯,走吧。”
郁千逸双手负于身后,他转身,也没有坐御撵,就那样慢慢的走回去。
汪德全做了一个手势,抬着御撵的宫人们会意的停在原地,等皇上走出几十步远之后,才远远的跟在后面。
汪德全在宫中几十年,不说万事了然在心,但也是嗅觉灵敏之人。
宫中最近出现的一些生面孔,就连他都发现了些不对之处,更不要说将整个皇宫都握在手心的皇上了。
汪德全不敢去细想,他只知道,自己的作用就是好好的伺候好皇上。
他是皇上身边的人,只有皇上好,他也才能好。
朝廷风云之变,皇城中的百姓并不知晓。
他们就和寻常一样,该挣钱就挣钱,该做买卖就做买卖。
经历了早上的安静之后,到了午间时候,又开始热闹起来。
正是肚饿之时,路旁摆好了摊子,大锅正冒着浓浓香气,炸油条,小混沌,油果子的香味一阵阵的传入肚子中,直引得人馋虫大起。
左相府,也正是午膳之时。
赵元洲一家难得聚齐,坐在饭厅中一起用膳。
就连向来身弱,足不出屋的赵元洲夫人陈雨薇也难得的出现在了饭桌之上。
沉默的吃过一顿饭,赵元洲看了一眼自己的两个嫡子,垂下眼睛。
“风儿,景儿,跟我去书房。”
其他一些庶子姨娘不动声色的交换了一个眼神,却无一人敢开口询问。
近日府中的气氛有些不对,也不知是为何,总有一种风雨欲来的味道。
陈雨薇安静的喝完手中的甜羹,放下手中的碗,拿手帕擦了擦自己的嘴角。
“散了吧。”
陈雨薇看了一眼父子三人消失不见的身影,站起身,面无表情的带着自己的侍女回房。
“恭送夫人。”
陈雨薇把这些虚假的声音丢在脑后,她面上没有丝毫情绪,心中却是涌起了惊涛骇浪。
她想到昨夜,那人对她说的话,她只觉得自己手都快忍不住要抖起来了。
陈雨薇心中一痛,连忙捂住自己胸口大口的喘起气。
身后侍女连忙扶住她,惊声道:“夫人。”
“闭嘴。”
陈雨薇心中升起一股怒气:“你想把所有人都叫来吗?”
“夫人恕罪,夫人恕罪。”
侍女吓得脸都白了,身后其他侍女也大气都不敢喘,安静的站在原地。
等到这一阵心悸过了之后,陈雨薇才重新站直身体,她脸色依然苍白,却足以支撑她回到自己房间。
一步,两步,一句句话从她脑海中飘过,带着足以将她打入十八层地狱的恶意。
“陈雨薇,你不是爱他吗?没想到啊,原来你的爱竟是如此恶毒,和人里应外合的给他下毒,害他年纪轻轻就撒手人寰,魂归西天。”
“你说,如果让你最宠爱的儿子知道了你做的这些事情,害了那么多的人,你猜,他会如何看待你这位向来仁慈高贵的母亲呢?”
“陈如玉大人一生高风亮节,你说若是他知晓自己女儿竟然做出了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唉,真是可怜的父亲啊。”
那人貌美如花,红唇中吐出的话却像把把利剑插入她的心口,随着话落,一个素白的小瓶放到陈雨薇面前。
“既然你已经下过一次毒了,那再来一次,你也定是可以的吧?”
不是的,不是自己害死他的。
是他的错,是他的错。
他明明该娶的人是我,他该娶的人是我!不是兰安那个贱人。
那个贱人,那个贱人,是她抢走了我的泽哥哥,是她抢走了我的皇后之位。
我才是最爱泽哥哥的人,他都要答应父亲娶我了,我都快走到他身边了,可是为什么又要出现她,该死的是她,不是我的泽哥哥。
“该死的,是她。”
陈雨薇回到自己房间,扑到墙上的画像旁。
她手颤抖,一点一滴的摸过墙上的画,这幅画,是郁承泽亲手为她画的,那时青春年少,青梅相依。
我是你的薇儿,你是我的泽哥哥,可是为什么,你要变呢?
陈雨薇双眼迷离的看着画像,她唇微抖,终于说出了自己已经几十年未曾叫出口的那个名字。
“泽哥哥,薇儿很想你,很想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