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余跟王总双双进了农庄,前脚进,后脚就被拦住了。对面有三个人,分别是黑狗、叶行、雾里。
表情不对,来者不善。
黑狗:“有李白的线索吗?”
王总蹙眉:“人,失踪了?”
叶行点头:“是。”
王总:“孔延年,也失踪了?”
此刻,大家都将目光放在了祝余身上。有可能知道李白下落的孔延年失踪,他跟孔延年碰过面,应该知道孔延年在哪里。
祝余知道黑狗问的是他,便答:“孔延年跑了。”
“跑了?”
祝余:“孔延年,王总的人,我没管。至于李白,”他顿了顿,蹙眉,“看完监控,我让萧秦去找了,不过,埋尸处,是空的。他不在。”
埋尸处?
意思不是在说,李白死了吗?
黑狗咬牙切齿,大步往外走:“孔延年,周长生,我跟他们没完。”
“周长生已经被解决了。”
王总补了句:“这事怪我。”
黑狗:“对,怪你。老子跟了你们一路,什么脏活累活没干?要叛出青院就叛出青院,要去守雪山就去守雪山,到头来,搞什么?孔延年怎么会那么轻易进进出出?周长生怎么能那么轻易就把李白……”
说到这里,他哽咽了一瞬,没了下文。
怪谁呢?能怪谁?大家肩上都有责任,几乎没有休息之时,自顾不暇,谁又能救得了谁?
叶行:“对不住,责任也有我一份,如果不是我。”
“别说了。”
黑狗累了。
一路走来,死了这么多兄弟,每一个,每一个都要被他亲手送走。没有一个活得过他。总是如此,一贯如此。
叶行:“也许他没有死,尸体不是没找到吗?只是失踪,失踪。”
黑狗摇摇头:“李白这人,干什么都自己一个人,存在感不强,你们都以为他方向感好,其实,他才是那个最没方向感的。”
“从前,我们是路标,不管走多远,有我们作为路标,他不会迷路。可现在,人找不到,就有可能真的找不回来了。我知道,你们都有各自的事做,现在也不是分神去找人的时候。”
“所以,我去找人。”
叶行:“你自己,不行。”
黑狗:“别劝。”
“最近,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我是被上一代培养出来的所谓‘宴青旧部’,作用,很荒唐,以为是救人,却是在助纣为虐。事情到这一步,自己有点像多余的螺丝,放在哪里都不对。我没有你们的能力,救世界什么的大志向,也轮不到我来做。我就在想,我为什么存在。”
“为了一个谎言,继续走下去?”
“不是,不行。那不是我黑狗的路。”
“在我这里,我很自私,兄弟对我来说要远比一个目标、一个坚持重要的多。没有他们,我走不到今天。”
“李白,是我很好很好的兄弟。”
“他救过我很多次,我欠他很多条命。他失踪,谁都可以不找,但我不行。”
“所以,我就走到这里了,行吗?”
话说到这份上,大家鸦雀无声。叶行沉默着,他,是被他拉过来的,要委屈,他的委屈一分不少。他更是普通人,更什么都做不了,也仍在坚持着。
可,黑狗没有什么错。
他也是普通人,也有感情,不是一直都像平时那样吊儿郎当。相反,他比谁都心细。
叶行反而松了口气。想起上次张家界,表哥和他说“下次再回来”的话,他的表情分明带着一股视死如归的悲哀。
从黎戈死后,他的情绪就不太对,他总隐隐担心,他真会随时牺牲。现在这个局面,还好。
至少他能明白,活着不是牺牲。他不欠谁的,兄弟的命也从来都不是死债,未必要拿命来偿。重要的是,活着的人更需要守护。
“好了。没事。”
祝余打破僵局,“狗子,常联系。”
叶行也点头:“李白的事,我也会上心的,回头,我到暗网上发个寻人启事。还有,刚刚联系了川调,老大说能帮咱们找人,等我把接头联系方式给你,随时问消息?”
他们这么说,黑狗心情复杂。
“对不住。”
叶行拍了拍他的肩:“放心,沙瓢那边,有艳姬跟萧秦,还有我们。现在周长生也没了,已经没什么事了。还是兄弟。随时找我,随时有空。”
黑狗走了,王总从始至终脸色不太好。孔延年失踪,他心里总隐隐感觉,似乎有大事要发生。
“王总,手机里的内容,我们都听了。”叶行抿了抿唇,“接下来要做什么?”
他看了眼雾里,有些愁。手机里的内容,祝余也给她听了。她肯定知道里面的精卫说的就是她。
听说,女娲石,能帮她找回“本我”,同时,假宴青也有可能会在这一刻出现,从而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祝余:“看王总。”
王总低着头,脸上少有的凝重:“石头,都拿到了?”
下一刻,祝余抬手,袖口里滚出来几颗弹珠,弹珠在桌上滚了几圈,又安安静静地躺在了上面。每一个弹珠里面都裹着一块女娲石。
看他把石头放出来,叶行也把兜里那只装女娲石的木盒取了过来。再接着,王总把自己的也放了上去。一共八块。正正好。
祝余:“他们想怎么从雾里那里取东西,我不清楚,不过,我是被传承过衣钵的,也算懂一点。如果她想取而代之,没有身体,也没有再造一具的打算,你们觉得,等她出来第一件事会怎么做?”
王总:“你是说,伥鬼?”
祝余点点头:“对,就是伥鬼。”
假宴青当年明面上是被各大势力以及上头压的败了北,实际是故意和周长生演了一出戏。为什么演戏?是因为怕?
他认为,绝对不是这样。那个女人根本就不知道怕为何物。所以,停掉实验,作死自己,处心积虑地给自己布复活的局,从某一方面来说,很有可能又是一个实验。
什么实验?
就目前他能想到的,只有一种可能。假宴青想要取而代之雾里,取而代之的方法是,变成她。
怎么变?
根据那些实验来看,思路应该是伥鬼附身。雾里身份特殊,寻常之物上不了她的身,而女娲石,则给了假宴青宴青一个很好的媒介。
——此前,不是说,要想救那些实验失败体,需要雾里炼化掉这些石头吗?
祝余点点桌子:“说不定,她一直都在我们身边,看着我们,看着我。”
言外之意,假宴青,就藏在女娲石里。
说着,他抓起一块石头,放在手心打了个响指,一簇白色焰火冉冉升起,又一点点没入了石头当中。
紧接着,一缕青烟冒出,有道淡淡地影子从中显露出来,想跑,没跑出去,又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带了回来。
这道身影,真是熟悉。但此刻,祝余已对她半分情面的没了。他不是会活在给自我创造的幻境之中的人。相反,他更擅长清醒:“叙叙旧?”
宴青自知跑不掉,终于回头。
“走到这一步才猜到我,你还是和从前一样蠢。”
这嚣张的气势,真符合她的脾气。
她说话的同时,叶行惊住,这道身影,这件衣服,和那日的孔莹别无二致。所以,孔莹的出现,无论是对他爹,还是对他,都是个局。
真悲哀。
他说不出来别的话,脑子里只剩下“真悲哀”这三个字。好像他的存在,也都开始变得可笑起来。这个女人,是他……应该喊一声娘的人?
她对他,有半点亲情吗?
上次临消失前说的那些掏心窝子话,毒药一样啃噬着他的心,他的世界,好像一瞬间崩塌了。
不为爹娘对自己的不管不问,本来王总是叶溪云的另一人格,不管他,可以理解。孔莹,死了,不管他,也可以理解。
可现在,他觉得存在本身就很荒唐。
祝余:“躲在石头里看了那么久,应该清楚我们走到哪一步了。现在来看,你失败了。”
“你闭嘴。你个窝囊废,如果不是你从中作梗,强吞女娲石,根本不会发生现在的事。你想做好人,问问你手上的那十几万人命,你配吗?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作壁上观?”
祝余沉下脸。当初因为他的疏忽,霍乱爆发,人传人,十几万人命,虽然他没她说的那么严重,但也差不了多少。而且,本身当初身上带着太岁……也会影响到一部分气运。
怎么说呢。
这么多年过去,她果然还是最了解他的那一个。这件事,确实是他的心病。
此前没提过,一下就被她抓住了命门,有些不适应:“输的是你,看你的状态,难道是给每一块石头里面都放了自己的□□,只有石头融合,你才能恢复?”
宴青声音警惕:“你想做什么?”
祝余一挥手,把宴青的这缕残魂捏碎。叹了一声,无奈道:“我说对了。”
怕就怕在:“这是女娲石,剩下几块,如果她不想出来,我也没办法让她出来。”
王总:“找那位宴青?”
找,当然得找。妖市这么久没回,还得靠她引渡。以及,这么多年没见,不知怎的,好像有点想见这个人。
边儿上,叶行一瞥眼,留意到雾里脸色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