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流言就是些子虚乌有的东西。”鸣烟铧总结,“你为什么要和人家打起来。”
“你、你……”小姑娘突然红了眼,她气急甩袖,“你知道什么!这些年你知道外面是怎么说你的么。过了几十年才好不容易消停下去了,我都忍了百年了,就打个架怎么了!”
鸣烟铧眨眼,不懂为什么凌悦玥忽然就被自己气哭了,她想了想,还是打算先给她道歉,“对不起,你不要哭了。”
“本公主就是要哭!你管我。”
“那你哭。”鸣烟铧顺着她,“我看着你哭,哭完再回去。”
凌悦玥大吼,“我有毛病啊在外面哭,传出去让四海都笑话!”
“那你别哭。”
“我一个公主,难过了哭一下都不行吗!”
鸣烟铧皱眉,她露出纠结的神色,半晌道,“那我给你施个结界,把你挡住,你在里面哭,哭完了告诉我一声。”
“滚!我堂堂一个公主,自己会施结界!”
鸣烟铧点头,“那我走了。”
她刚迈出半步,就被人揪住了衣角,凌悦玥吸了吸鼻子,说老是要哭,其实半天也不见一滴眼泪,就是红个眼睛而已。
小赤龙低着头,平时炸雷似的声音微弱得像个蚊子,她难受地小声道,“烟铧,你是不是要去魔界,不去了好不好。”
鸣烟铧脚步一顿,“嗯?”
“你从魔界回来,就被关进了冰池,大家都传你勾结魔族。”凌悦玥吸了吸鼻子,“卫黎他们三个嫌我笨,什么都不肯和我说。但是我知道,你去魔界肯定对你没有好处,你别去了好不好。”
鸣烟铧不说话,她就低头看着脚尖,自己接着道,“魔界有什么好的,都是一群肮脏卑贱的魔族,你要觉得无聊,来我龙宫里玩,要是想和人切磋,我可以召东海最强大的勇士陪你练。为什么非要去魔界呢……”
鸣烟铧转身,低头看着只到自己下巴的小姑娘。凌悦玥每日一身正红,天天用鼻孔看人,就是在鸣烟铧面前,也骄傲得好像鸣烟铧是自己仆人一样。
而现在的她,低垂头,肩膀松垮,让人只能看见她头上的乌发。
“不行。”僵持着,鸣烟铧打破了寂静,“我答应了那个人,一定要护他周全。还有一千多年,等过了这段时间,就不会常去魔界了。”再过一千多年,殷旬就从魔君之位上退下,到那时,关注着他的目光就会少很多。
凌悦玥没想到,哪怕她放下尊严如此伏小,鸣烟铧还是不同意。她咬牙,“好啊,你是神君,我个小小的龙女又能奈你何。你去找那个人好了,等着瞧,看看到最后是陪了你上万年的我对你好,还是那个迷得你颠三倒四的魔族好!”
她气得眼睛一片氤氲,和从前只是红个眼眶不同,这次是真的泛出泪光了。
不待鸣烟铧再说什么,凌悦玥幻做一道红光朝天边飞去。
她一边飞一边用力眨掉眼睛里的泪水,只觉得从破蛋以来就没那么委屈过。
不识好人心,鸣烟铧到时候被帝君处死或者死在那个魔族手里都不奇怪。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明明从前烟铧去魔界,都是毫不拖泥带水的杀人就走,她是什么时候被魔族勾搭上的?
凌悦玥边生气边哭着思考,秦易文应该是知道什么的,但他嘴严,之前不管自己怎么缠都不肯说,现在也不会告诉自己。
卫黎和鸣烟铧总是一条心,什么都向着她,也不会帮自己。
这么想着,凌悦玥就更气恼了,到底是何方妖孽,把他们几个打小一起的都拆散了。这还得了,再这么下去恐怕连玄鸿宫都能拆了。
她回想起这些年不知从何而来的留言——魔君殷旬爱慕鸣烟铧,不惜以身犯险,就为了见女神一面。
凌悦玥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也不知道方才鸣烟铧嘴里的那个人是不是殷旬,她只知道,自己打不过殷旬。
但是那又如何。她自己打不过,还不会叫救兵么?实在不行她捏个玉简叫鸣烟……叫南宫逸过来帮忙。
眼下只有这个突破口。她不能眼睁睁看着那块蠢石头再被人勾魂了。
这一次是百年的冰池,下一次呢?她鸣烟铧又不是九尾狐,有几条命可以折腾?
凌悦玥虽然每次在鸣烟铧面前都撒泼跋扈,但其实在她心里鸣烟铧是和她最亲的。
数万年之前龙族遭遇过一次大灾难,魔龙进攻,将安逸惯了了的东海龙族打得落花流水。龙王和王后到了不得不亲身御敌的地步。临走之际,把还是个龙蛋的凌悦玥交给了当时独身在东海求学的鸣烟铧。
鸣烟铧那时候一千来年的修为,自己也才刚刚和惊蛰一个高度。要她抱着个巨大的龙蛋从魔龙的森严巡视下逃回东陵宫,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
当她正在穿越最危险的一段路程的时候,龙蛋卡巴卡巴地裂开了,出身就有人形的小姑娘头上顶着对龙角,从龙蛋里钻了出来。
“喂,这是哪啊?”外貌看起来像是两岁孩童的小龙女插着腰站在鸣烟铧面前,“我父王母后呢?”她错把这个黑衣黑发的小姑娘当成了自己的侍卫,颐指气使地要她带自己找爹娘。
山坡上的魔龙族发现了这里的动静,一股脑儿的往两个小姑娘的方向涌来,一眨眼的时间两人就被包围了起来。
鸣烟铧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的小公主,凌悦玥被她这么看着,顿时插着腰怒喝,“放肆,你快保护我呀!”
木着一张脸的鸣烟铧二话不说,把小公主卷巴卷巴又塞回了龙蛋里,随后狠狠地朝前一扔。
巨大的龙蛋带着骄傲的小公主朝敌人滚去,就像是从山顶扔下的滚石一样,在前面开出了一条狭窄的道路。
小小的烟铧就跟在蛋后面挥舞长刀,将这一千年的所学发挥得淋漓尽致。
巨大的龙蛋咕噜咕噜地滚,里面的小龙女发出了崩溃的尖叫。一路边滚边叫,一时分不清是被鸣烟铧斩杀的魔龙的惨叫还是小公主的叫声。
当鸣烟铧那身黑衣全部染上暗红后,两人才逃到了安全的地方。
小公主憋红了脸,第二次从龙蛋里爬出来后扶着旁边的大树吐了。幼龙还十分脆弱,被这么颠簸地滚了一个时辰,她差点没直接死在蛋壳里。
桀骜的小公主认清了自己的处境,也发现了这人似乎不是自己的护卫。于是她掰了块蛋壳,居高临下地递给坐在树下闭目休息的黑衣小姑娘,“呐,吃吗?”
鸣烟铧闭着眼睛没有说话,遇冷的小公主失了面子,气呼呼地跺脚,自己坐在旁边,咔嚓咔嚓地把整个蛋壳给啃完了。
当晚受到惊吓的小龙女迷迷糊糊地发起了高烧,只隐约记得自己被人背着,再次醒来时已经到了东陵宫。
不久后平息战乱的龙王夫妇上门道谢,把已经霸占鸣烟铧房间一个月的凌悦玥接走了。
凌悦玥出壳后,见到的第一个人不是她的父王母后;凌悦玥第一次遇到危险,保护她的也不是父王母后,而是鸣烟铧。
想起以前的事情,凌悦玥更难受了,明明她从前和鸣烟铧那么好的,现在这个劳什子魔族一来,味道全变了!
小公主用力地眨去眼睫上的泪水,她倒要看看,那人有什么本事,能让见惯了自己这样美丽高贵的龙族公主的鸣烟铧都对他言听计从。
冷哼了一声,怒火上头的小赤龙想都不想地转了个弯,朝魔界魔宫赶去。
凌悦玥虽然自己修为不怎么样,但她宝贝多,身上的发簪、腕上的镯子、耳朵上的坠子、腰上的腰带、挂着的玉佩里,全都装着一件件稀罕物什。
在直接炸了魔宫和悄悄潜伏进去之间犹豫了一会儿,脑中想起了老龙王愤怒的脸,她还是选择了潜入。
不想偌大的魔宫没有一个守卫,就连结界也没有一层,仿佛特地等着她进来一样。这倒是让凌悦玥满腔怒火熄灭了一些,转而是警惕涌起。
她脚尖点地,随后提步向后退了一步。
不对,这太古怪了。
还是回头骂醒鸣烟铧比较安全。
然而她刚刚退了一步,脚下的地便斗转星移,瞬息之间周围的景色骤变。待她回神,面前是繁花锦促的花园,不远处的亭子四周落着帷幔,可以隐约透见有一人坐着弹琴。
华美流畅的琴声泄出,抚慰了凌悦玥心中的恼怒,只剩下一片好奇和舒爽。
舒爽个屁!
凌悦玥咬牙,好啊,连她都差点着了这人的道了。这什么乱七八糟的迷魂曲,就连她都被带的迷迷糊糊的,那块没见过世面的石头就更别说了。
明明以前的鸣烟铧是很顺着自己的,只要不是违背她原则的事情,都愿意帮她。可是如今……如今就连她哭了鸣烟铧都不管,果然是被人迷惑了。
到时候迷魂曲一弹,再奉茶擦汗,软在她怀里,娇滴滴地喊一句“神君威武”,那鸣烟铧可不得快活得昏过去。难怪一天到晚跑魔界,就连卫黎出兵北境,鸣烟铧都敢抗旨迟了足足一天才到。
这孽障多活一天,天界就不安宁一天。勾引他们第一战神的魔物,绝不能久留,否则后患无穷。
默念了几遍清心咒屏闭了着琴声,抱着“清君侧”心理,凌悦玥大步朝亭子走去。
她抬起闪闪发光的宝剑狠狠挑开亭子上挂着的帷幔,待看清里面的人后,呆滞了片刻。
作者有话要说: 烟花虽然不擅长说话,平常也不去结交朋友,但是所有和她有交情的全是生死之交。
这文里面所有她的小伙伴都是在半死不活的时候被她扛着架着抱着逃生的。挑任何一个写写ta和烟花的故事,都甜。
谢谢佳佳、红鲤鱼与绿鲤鱼与驴、yukiky、啊琼的地雷!!!谢谢老爷们的营养液!!!
☆、第一百零四章
帷幔被人掀开, 琴声暂歇。亭中人抬头, 露出一张精致到柔美的脸来。
一对碧色的凤眸清灵澄澈, 比湖水要亮,比灵叶要柔。在见到突兀闯入的不速之客后, 并没有什么惊疑的情绪。男子将轻搭在弦上的手指收回,冲凌悦玥微微一笑,“公主远道,请用茶。”
在第一眼惊艳的恍惚后,凌悦玥拉回了理智。
她对上了男子碧色的瞳孔,确定了他的身份——魔君殷旬。
骄傲惯了的小赤龙不知道示弱,她啪的一声将剑拍在桌上,直截了当, “听说你喜欢烟铧?想都别想,烟铧已经和我有了婚约,你趁早收手。”
殷旬挑眉, “烟铧和你有了婚约?”
“自然。我们两小无猜门当户对, 我父王和她师父交好, 她还那么喜欢我, 早就定下来了。”凌悦玥也挑眉,嚣张地撒谎。
当然没有婚约,她对鸣烟铧也没什么感觉。只是这种说法最能打消对方的妄想。
殷旬觉得有趣, 弯起了眸子,笑道,“我不介意唤公主一声姐姐。”
凌悦玥一愣, 反应过来后震惊地后退半步。
这人、这人好不要脸。
“更何况只是婚约,并未礼成不是?”殷旬端起茶盏轻抿一口,“既然已有婚约,公主却还纡尊降贵到我宫中。让我猜猜,莫不是因为听说烟铧为了我连抗军令两次、关了百年的冰池后一出来还急着来见我,所以心慌了?”
凌悦玥一噎,刨除婚约这个以外,殷旬确实说中了她的心事。
“你也知道烟铧为了你受了那么多苦!”她气呼呼地瞪着殷旬,“鸣烟铧是我天界第一战神,几万年她都从没怠慢军令过!就是为了你,她被卫黎当众打了一百军棍,还被罚入冰池,差点就死在了里面。”
她冷哼了一声,“我不管你是真的对她有非分之想,还是想从她入手毁了天界,现在立刻收手,否则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被天军踏平你的魔宫。”
“听上去真是吓人啊。”殷旬点了点自己的唇,“既然这样,我只能在公主报复我之前,先行下手了。”
他倏地起身,碧色的眼睛亮起幽幽的绿光,像是黑暗中的毒蛇一般,紧紧地锁住面前的女子。
凌悦玥一僵,只觉得排山倒海的杀意扑面而来,她本就不是来杀殷旬的,见情况不对立刻化作一道红光朝天界逃去。
看着女子被自己吓跑的殷旬敛去眼里的光芒,重新坐下,将茶盏收好,取出一壶酒来。
真不经吓。他勾着唇笑眯眯地想着,果然只有烟铧能让他在逗人之后又被人逗回来。
虽然常常被她的回应弄得无语凝噎就是了。
不过凌悦玥来这里,那就说明了一点——烟铧也快过来了。
刚一出冰池就急着来见自己,看来确实在她心里,殷旬是很重要的人了。
殷旬推算的没错,本来打算去东海再安慰安慰凌悦玥的鸣烟铧跑了趟空。她想着,觉得凌悦玥可能去南宫逸那里骂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