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逸比自己会安慰人,那她就不用去,她可以去找殷旬了。
在魔宫上空转了一圈,鸣烟铧看见了垂着帷幔的亭子。殷旬的小习惯,进亭子的时候一定要将帷幔放下。
他曾经解释说,如果没有遮挡,他的琴声会被风里的灰尘弄脏。
鸣烟铧听他这么说的时候,十分震惊,果然读书的斯文人就是和她这种武夫不一样一点。
落入亭中,两个时隔百年没有说话的人四目相对。殷旬指尖微颤,不受控制地展颜轻唤,“烟铧……”
鸣烟铧坐到他旁边,没有注意到男子脸上这灿烂温柔的笑有什么特别含义,毕竟在她看来殷旬一直就是这个样子的。于是女战神十分煞风景地开门见山,“我感觉体内有你的气息,你偷偷跑来冰池了吗?”
没有半句寒暄。
殷旬只好收起了连自己都觉得有些过分的热情,顺着她的话点头承认,“是。我担心你。”他拉起女子的手,指腹搭在腕上给她诊脉。
“以后不要这样了殷旬。”鸣烟铧由着他动作,却皱起了眉,“如果被师父发现,你会死的。师父很讨厌魔族,他最讨厌魔君了。”
“最讨厌魔君?”殷旬不解。
“是的,在东陵宫是不可以提任何魔君的名字的。”尤其是初代夏挚炎。
鸣烟铧小时候听说了鸣阡鹤杀了初代魔君的事情,很兴奋地跑去鸣阡鹤身边问他具体的经过。然而刚刚出口,就见一直清冷的男人眼里染上了不悦的神色,他起身径直离去,关上了门不让任何人进入。
“我只是说了一句,师父就气到把自己都关起来了。”鸣烟铧十分不严谨地给殷旬类推,“要是他发现你闯到他家里,恐怕气得要昏过去。”
“好,我听烟铧的。”殷旬乖巧点头。
东陵宫鸣阡鹤的危险,殷旬何尝不知道。倒是鸣烟铧不知道的是,在将魔龙草制成的丹药渡给烟铧后,失去了一位药的殷旬,此生再也无法根治自己的病了。
筹划了许久,终于靠着鸣烟铧得到它殷旬,就那样把它又送还给了烟铧。哪怕他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说,那是为了让鸣烟铧好好的,她好好的才能更好地护着自己。
可是这个理由他自己都觉得说不过去,毕竟比起依靠别人来保护自己,治好病自己护着自己才是最正确也是最正常的选择。
罢了……他心下叹息,就当还她的还魂丹。不过还是得侧面告诉她一下,告诉她自己给她吃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告诉她自己为了她失去了什么、告诉她自己对她到底多么的有情有义……
本来是这么想的,可是当黑发黑衣的女战神精神抖擞地站在自己面前后,殷旬忽然就什么都不想说了。
不想再算计了……
活了几万年,就当犯傻一回,真心交个挚友吧……
挚友压根没想到只是那么一瞬,殷旬就肚子里想了那么多东西。她询问了殷旬的身体情况后,一本正经地说正事,“你此前给我说过的那个天凰草已有下落。就藏在天界的三大禁地之中。”
殷旬按在鸣烟铧手腕上的手指一抖,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她,“怎么找到的?”
“我听师父说的。”鸣烟铧道,“我出冰池后虽然没见过师父,但是他在我睡觉的时候给我托梦,说要我去采一株九香百欢草。”
鸣烟铧顿了顿,接着道,“我问他在哪,师父说在云灵山上、天凰草的旁边。”
殷旬一愣,收回诊脉的手,心下泛起一股古怪。
鸣烟铧把手腕上的袖子拉下,接着道,“我就是来看一眼你好不好的。现在我就去云灵山帮你采来。”
“这恐怕不行。”殷旬摇头,“天凰草极为脆弱,处理稍有不慎就会失去药性。我不是不相信烟铧……”
殷旬说的很委婉,但鸣烟铧还是听懂了他的意思。她并不气恼,因为她也清楚自己弄不好这些细致的活儿,于是皱眉,“那怎么办,要不然你多教我几遍,我虽然从前没试过,但记性还可以。”
“我可以和烟铧一道去。”殷旬搭上女子的手,“我瞒不了鸣领主,可寻常的神仙还是看不穿我的障眼法的。更何况天界其实也没多少人见过我是不是?”
鸣烟铧想了想,云灵山所在的三大禁地远在天边,除了一些守卫,几乎无人踏足。凭着她和殷旬的实力,瞒一阵子应该不是问题。
关乎殷旬身家性命的事情她不敢大意,万一自己一用力把脆弱的草捏碎了怎么办,还是让殷旬自己来比较保险。
这般想着,她遂点头,“好。什么时候动身?”
“现在。”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公子君煜的手榴弹*2!!!谢谢时空计的地雷!!!谢谢老爷们的营养液!!!
☆、第一百零五章
隐去了那双很有特点的碧眸后, 殷旬发现鸣烟铧老是盯着自己看。
“我黑瞳很奇怪吗?”殷旬迟疑地摸了摸自己的眼睛。
“感觉……”鸣烟铧纠结着措辞, “一下子就变得很普通了。”
“啊, 就像凡界的道修一样。”她找到了很符合殷旬现在模样的形容词。
“道修……”殷旬眨眼,他和这类人没什么交集过, 但是不妨碍他和鸣烟铧玩。于是殷旬闭上眼睛,把瞳孔的颜色变成了血红,“这样是不是像邪修了?”
“不像。”鸣烟铧摇头,“像个红眼睛仙君。”
“烟铧总说我像天界的人,难不成是想招安?”殷旬笑了。
鸣烟铧眨眼,感觉这个建议不错。“要不然我先杀了你,然后护着你的魂魄投胎到凡尘界,让你修道。等你飞升之后, 我们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在一起了。”
“名正言顺的什么?”
“在一起玩。”鸣烟铧觉得自己这个想法真是妙极,“你别担心,我一定一直陪着你的魂魄直到飞升。听说帝君在凡界钦点过一个宗门, 还赐了和王宫一样的名字, 叫做玄鸿门。那里的飞升率很高, 你那么聪明, 进去之后过不了几百年就能修成的,就算不是神,是个仙君也好。”
在鸣烟铧看来, 对殷旬来说魔界实在是太危险了。而且他身体还成了这幅样子,不如重头再来,这比起到处找失散的草药来的简单多了。
女子素来表情寡淡的脸上露出了些许兴奋, 被那双炽热的眼睛盯着看,殷旬差一点就出口说好。但他还有些起码的理智。
“烟铧,从前帝君推行天魔两界合并,他召我做副帝君我都不同意,更别说现在做他的臣子了。”
“我不喜欢天条,也不想哪天两界战乱还要返身与我的子民为敌。”
“更重要的是,天界的户籍管理严明,如果被人发现我是魔君出身,那恐怕会比现在的处境更糟糕。”
鸣烟铧叹了口气,殷旬说的没错。天界是最容不得腌臜的地方。一旦被发现殷旬以前是个魔君,恐怕会被群起攻之扫除清理。
“我就是随口一说。”她心里难过,殷旬这生实在是太委屈了,她一定要对他好。
“不若烟铧来魔界?我可以把魔君的位置给卫黎。”殷旬眉眼缱绻地望着女子,“这样我们也可以一直在一起了。”
“你这是反招安?”
“对呀。”
“我拒绝。”
互相策反失败的两人继续前行,果然还是快点找到草药比较实在。
天界的禁地之所以是禁地,不是因为里面有什么可怕恐怖的东西,而是所有修行者进入之后,都会被封印法力。
所有神君仙君被受职之前,都需要把三大禁地走完一遍。目的是为了让这些高高在上的神仙体会一下失去法力后的自己其实是多么渺小,在天地万物面前,他们根本不值得一提。这样一来,一是能刺激他们好好修行,二也是让他们对万物常怀敬畏之心。
鸣烟铧自然也去过,封仙君的时候去过一次,封神君去过一次,不过那是一万年之前的事情,早就记不清了。
出示了令牌,禁地之前的守卫统领迟疑的看了眼殷旬,“烟铧上君,这位是……”
“我朋友。”
“是哪位神君,我之前怎么从没见过?”
“是……”鸣烟铧余光瞥了后边的殷旬,“木绒神君。”
守卫啊了一声,“慕容神君啊,进去吧。您小心多注意着点。刚进去法力被封会有点不适应,原地缓一缓,不要急着前行。”
“好,多谢。”突然被授封了的慕容神君笑眯眯地朝守卫点头示意。
大门打开,两人一起进去。
等门完全关上后殷旬才好奇道,“为什么叫慕容?”
“木头、毛绒绒。”鸣烟铧言简意赅,“不好听吗?”
“很有深意。”殷旬抚掌。
进入第一禁地法力被封后,殷旬倒是没什么,他已经习惯这种体内干涸的感觉了,反倒是鸣烟铧有些不适。她握了握手,只觉得整个人都沉重了几百斤。
不过好在真刀真枪历练出来的女战神有信心只靠肉。体就能锤死一片妖魔鬼怪,更何况是在天界最安全的禁地里,不会有什么意外。
一路的崇山峻岭,泥沼灰雾。三大禁地之中极具了各种艰难的环境。历代进来的神君仙君无一不是依靠法力依靠惯了,平时就连走路都懒得走,要脚掌离地的飘来飘去,乍一进入这禁地后要徒步跋山涉水,怎么一个苦字了得。
鸣烟铧向来注重磨炼自己的肉。身,此时翻过山、淌过河、抓着藤蔓荡过泥沼,简直如履平地,可殷旬就有些吃不消了。
整整五天五夜的长途跋涉,日夜不休。这不是殷旬虚弱,换做天界大多数神君恐怕都吃不消。也就只有鸣烟铧这种怪物没什么感觉。
但是殷旬虽然吃不消,却是天生个隐忍的性子。
一路上忍着面不改色。甚至因为从前习惯了掩饰,越是负荷不堪,越是面上一片温柔谪仙的笑容。鸣烟铧看着,只觉得殷旬是出来玩真开心。
“小心。”鸣烟铧伸手拦住准备接着上山的殷旬,“这便是云灵山了。此山和寻常的不一样,虽然开了山路,但是山路之外的地方重力很大。小心一些,不要掉下去了。”
“好。”殷旬点头面色如常,肺部却是一片刺痛。
运动过量,纯靠肉体的他心肺有些难受,偏偏他习惯了在人前摆出一副悠闲的姿态。此时连喘气都不喘,死死压抑着呼吸,不让鸣烟铧看出自己有任何不妥。
鸣烟铧自己钢筋铁骨的,什么感觉都没有,自然也没想到看起来很正常的殷旬,此时已是双腿打颤了。
平时和烟铧一起行动的不外乎那几个发小,大家都了解鸣烟铧的性格,有什么就说什么,在她面前绝不玩抛砖引玉、话中有话那一套。因此殷旬不说,鸣烟铧也就当他和自己一样。
“云灵山是天界最高的山,天凰草就长在山顶。”鸣烟铧提步,率先朝前走,“按照我们之前的速度,可能要爬两天,你想要快一点吗?”
殷旬眉梢一抽,“不着急,慢慢来。”现在的他绝对跑不动。
“好吧。”鸣烟铧无所谓,反正是给殷旬的药,殷旬说的算,慢点就慢点。
但这也太慢了!
鸣烟铧出生以来都没有已这么慢的速度移动过,她转头看向殷旬,终于有了点自觉,“你是不是走不动了?”
“我……”殷旬刚开口整个人就被打横抱了起来,“我抱你,两个时辰就能到。”
“不用……”殷旬笑容一僵,“我自己走。”
“不要逞强。”鸣烟铧道,“这个速度一个月都到不了。”
“……”
“你在别扭什么?”烟铧不解,“是男女有别吗?魔界讲究这个?”
“这倒不是。”殷旬撇过头,女子搭在自己腰上的手让他莫名有些脸热。体力早就耗尽,此时被人抱着确实轻松了许多,更何况还是他信任喜欢的鸣烟铧,殷旬其实是不排斥的。
但是……就是因为是鸣烟铧,总是让他有种说不清的别扭。
“那就别闹,乖一点。”烟花从男子腿弯处穿过的手拍了拍他的大腿,“卫黎秦易文南宫逸我都抱过,就连小少君初次上战场都是我抱着回来的。”
这话里藏着莫名其妙地骄傲,仿佛是在向人证明自己很有经验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