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皇太后白若芷如今已经和她摒弃前嫌,婆媳间的关系,极是融洽。这半年来,皇太后每天都会来给她请安,陪她念经诵佛。她们都一心祈盼着东越国可以风调雨顺,更希望她们的孙女、女儿,可以在不久的将来再为凤氏再添一个壮丁。
太皇太后曾郑重叮嘱云沁:“好好努力,争取两年抱三……丫头只管生,生完了,由哀家和你母后一起带。皇族的人丁实在是太单薄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凤无双就在边上,当时她就很不是滋味。
此刻,她再思及那句话,心头的委屈之情,就会忍不住喷薄而出,说道:“皇祖母,双儿也是凤家的血脉,只要您愿意,双儿一样可以为凤氏人丁兴旺尽一份绵力……”
太皇太后正在修剪一盆开的正艳的腊梅,闻言,她收住了手中的剪子,将这剪子往身边司婆婆手上递,拄着拐杖,颤微微的走到她面前,一眼就认出她身上穿的是皇后的衣裳,满身淡淡的琼花香叫她不由眯了一下老眼:
“你说什么?哀家老了,听得有些不太分明了!”
凤无双咬了咬娇艳的唇,仰起那秀致的下巴,并不觉得皇祖母已经老的听不清,或许她是觉得她这个请求有些过了。
过吗?
她可不认为是这样的。
于是她语气坚定的再次陈述了心头那个意愿:
“无双想和姐姐一起服侍皇上,更想为东越国的兴盛尽一份心。无双和姐姐皆是凤家血脉,一并为皇上生养育女,可以更好的繁荣凤氏的血统。这是从大局出发考虑的。江山总归是我东越国的江山。凤氏俩姐妹共侍一夫,也是美谈一个。
“还有就是从无双角度来说,除却皇上,嫁谁都会悲惨一生的。究其原因,有二。
“其一,无双是一个被人退过婚的人,又过了适婚的年龄,如今很难再匹配一个才貌出众的男子,恐怕世族之后也无人敢来娶无双,毕竟无双是罪王之后,将来万一皇上心思变了,加以迁怒,就会祸及夫家全族。娶无双,那就等于将全族的命运架在刀锋之下,且问,这世上又有几人敢冒死娶无双这个祸害回去提心吊胆。
“其二,无双读书万卷,非才思敏捷之人看不上。若强逼无双寻一个庸碌之人随随便便嫁了,那倒不如现在就将无双赐死算了。夫妻若不和睦,何以为家?
“皇祖母,您应知,无双闺中虚度二十一春,自懂事起就知配于龙大公子,虽不曾见过公子,却深深仰慕公子之才。原盼嫁过去,就此相夫教子,夫妻恩爱。不想却遭退婚,令无双一度生不如死。直至这番得祖母垂怜引进宫中,才舒解了心中悲痛。也因此遇上了令无双深爱之人。
“皇祖母,无双对皇上之才之能,倾慕之极,此情已铭心刻骨,再不能拔除。
“无双以为这辈子无双必须并且也只能嫁皇上,如此,才不至于孤苦。否则,一旦皇祖母百年,无双失了靠山,就再不可能过上好日子。
“皇祖母,您是这么的疼惜无双,此事,关乎无双的一生幸福,还请您鼎力成全……”
一番话,总体来说,挺情真意切,同时显露了非常之决心,以及自负的心志,言罢,还深深一叩到底――
也是,凭她凤无双之才华,如何能屈就碌碌无为之人。
这一刻,凤无双脑海里浮现的是金逐流抱着凤璃的亲密画面,那个在人前时而温和、时而冷淡、时而犀利、时而威风凛凛的男人,在面对他的女人时,竟是那样的深情款款。
这样的温柔,凭什么只让姐姐一个人霸占?
她也想得到那样的温存,更想为他怀孩子,得他的宠爱。她再也无法忍受这个男人对她的忽视。
太皇太后的白眉却不自得的皱了起来,自不无法苟同的,这丫头太不知天高地厚了,居然生了这样一份心,她忍不住提醒:“双儿,皇上之前已经在朝堂之上说明过了:这辈子,他不会再另娶,一生一世只爱皇后一人。”
这话,却令凤无双嗤之一笑:
“皇祖母,您觉得这话,可信吗?皇上这么的年轻威武,单凭姐姐一人,能收得住他的心吗?
“就算收得他的心,他也需要女人服侍不是吗?姐姐怀着身子,如何能服侍好皇上?
“最重要的是,一个男人成天对着一个女人,迟早会腻烦。今日,他为了感激凤家捧他坐上了帝位,他可以在朝堂之上发誓,这辈子只对姐姐好。可等到姐姐年老色衰以后呢?
“到那时,皇祖母可能必已不在,整个东越国的政权肯定已经全部被皇上掌控在手上,想要另结新欢,谁敢不服。姐姐性子温润,到时哪争得过年轻妃子的宠。若那些妃子再给皇上生个一男半女,吹吹耳边风,兴许九九的太子之位都不能保住,凤氏的血统恐怕会就此失去执掌江山的机会。
“为了凤家的江山,无双就该嫁给皇上。一可以为凤家开枝散叶,二,将来我们姐妹在宫里就可以相依为伴,稳稳的替凤家守住大权。
“皇祖母,无双以为这是必须的。而且无双相信,只要您亲自去和皇上及姐姐说,皇上一直遵重您提议一定会答应下来,至于姐姐,她对您一直都千依百顺,您只要与她晓明其中的厉害关系,她断断不会反对。姐姐一直挺喜欢无双的,这一点,您是清楚的……”
凤无双认为这事成不成,仅仅是太皇太后一句话的事,毕竟东越国的皇位是这位皇祖母送给金逐流的,趁皇祖母在朝中还有很大的影响力,想让金逐流再纳一个凤家的女儿为妻,与他而言,无疑是一件锦上添花的事。
谁知太皇太后古怪的笑了一个,没有来扶她,而是绕开她,坐上自己的位置上,抚了抚手心,极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双儿,你进宫住也有一段日子了吧!
凤无双一怔,不知她为何问了这么一个不着边的话,想了想才答道:“快有三个月了!”
摄政王被斩于野后,要不要斩草除根,是朝堂上一直在争议的一件事。最后,是太皇太后力保,将她暂时幽禁恒王府。
被禁足的那几个月里,她尝到了从云端坠落到尘埃的凄苦。
由于失了依傍,家财又被尽数充了国库,那段日子,那些个服侍她的奴才都开始肆意的欺负她,吃不好,穿不好,日子极为的清苦,时不时还得受奴才的眼色――他们一径都认为她是再无出头之日了。
若不是三个月前,贴身奴婢素语冒死去逃出恒王府去求见太后,以命请来了太后,只怕她至今还在恒王府过那猪狗不如的日子。
吃尽苦头后,她深知身份的重要,权力的重要,如果她不能靠女人天生的资本,靠上那个男人,取得属于自己的地位,那她这一生,会就此彻底完蛋。
“是哦!居然有三个月了!”
太皇太后嘘了一口气:“说来,这时间也不短了。在你看来,你姐姐和姐夫的感情如何?”
“他们,很恩爱!”
她答,这是实话。
“既然如此,那你觉得你插得进去吗?你还能争来皇上的宠爱……”太皇太后淡淡的反问。
凤无双抿了抿唇:“这要试了才知道!无双自认才貌之上,绝不会输于姐姐。”
这话,极为的自信。
在太皇太后看来,这自信有些可笑了,便又问了一句:
“那哀家问你,在你眼里,璃华是怎样一个人?”
“姐姐贤良淑德,是个好皇后,好妻子,但她来自民间,只怕未必真正和皇上做到才情相通。朝堂之上,虽说帝后同尊,皇后垂帘于幕后,可这大半年以来,所有人都知道皇后对于国家大事都不曾拿了主意。一切都是皇上的意思为准。可见皇后并没有那份才能可辅助皇上。如果换作是无双,多多少少可以替皇上分担一些的!”
凤无双自认没有说错,却发现皇祖母摇起了头,似并不认可她这个结论。
她不觉皱了一下秀眉:“皇祖母,您为何摇头叹息?无双哪里说错了?”
“哀家只是觉得你更合适嫁去文家。双儿,你虽有一些才气,但根本不成气候。哀家以为文家那孩子,对你有意思,只要你首肯,倒会成就这个美满的姻缘。文初家境清寒,却是世代书香门第出身,生性耿直,是可以托负终身之人。你若弃而另求,只怕最后会落一个两头不着落。因为,你太不了解皇上,也太不了解你堂姐!”
“不,无双绝不嫁去文家。”
凤无双坚决拒绝,那个文弱的男子,怎能和她心目的英雄相提并论:“皇祖母,无双这辈子,唯金逐流不嫁!”
就这时,殿门外,云沁正牵着九五的手走了进来,闻言,一呆,秀眉立即拧了起来。
突然之间,她想到了一个故事:农夫与蛇――她是那个蠢蠢的农夫,而凤无双就是那条毒蛇,一朝苏醒,就打算恩将仇报。
三个月前,朝中大臣都在建议隽之将凤无痕的女儿处置了,以绝后患。后来,经她提议,最终朝堂的决议是:将凤无双暂时幽禁于恒王府。
她原打算过个一两年,等东越国的政府机构所有运作都步入正轨后,将凤无双送回云家堡。至于现在,考虑到他们初掌皇权,不宜公开凤无双的真正身份,为的是防止西沧帝主秦逍借机发难。
她知道凤九五在恒王府的日子过的并不如意,失去依仗后,难免会看人眼色过日子。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凤无双是个美名才名天下传的人,她觉得她应该能应付得了这样一个变数。
事实证明,凤无双在没有任何财力和权力的情况,还能在恒王府熬上三四个月,没有被那些恶奴恶仆的叼难欺凌困住,最后极为机灵的利用太皇太后出宫还愿的机会,让婢女素语声泪俱下的演了一出苦肉计,终于打动太皇太后那颗刚硬的心,提前将她接进了宫里。当然,这当中,太皇太后是得到她首肯的。也就是说,是她给了她重回皇宫的机会。
而入宫后,无论面对谁,凤无双的表现,都谦恭大方,言谈举止,得体而讨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