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崇和秦逍一向交好,也难怪他会这么劝。
这桩婚事,他一直看好。
对于秦逍,他有的是赏识。
云沁不言语,只轻轻一笑:秦逍秦逍,他纵然好,可她的心,好小,容不下时,真是不能勉强,她轻轻一叹,别过了头。
云崇知道这丫头有自己的主意,也不再废话,伸了一个懒腰,神情已恢复自若,那些悲与痛,皆已深藏,在人面上,他依旧是高贵清傲的云三公子,是云城内一个炙手可热的人物,未来堡主最最有份量的竞争者。不过,有嫡母,三哥的前程还是堪忧的。
也许,她该为三哥做点什么,以回报他这多年来的厚爱。
“好了,我要去前面了。中午有贵客来。三哥得去好好招待一下……父亲也在。”
“贵客?谁?”
她听着好奇起来,被云崇称之为贵客,而且能惊动父亲亲自招待的人,真是极少极少,莫不是萧群又来了。
“说出来,名头可大着呢,乃是龙州来客……以前,从不曾在人前现过身,此番是第一次来云城……”
云崇正想说出那个人的名字。
云沁咦了一声,豁然抬对,先一步惊呼出来:
“怎么,龙隽之没去京城,反来了云城?”
一道惊利的目光唰的一下往她身上射了过来。
他再次笑了,这丫头果然是不简单的,以前的不问世事,看来是一种假相,如今,她对政治局势相当敏感,这丫头啊,连他都瞒,心思真是深。
“七妹认得他?”
“认是不认得!”
云沁坦然的面对三哥那深深的研究之色:
“不过,我想见这位,已经想很久了!以前还特意去过龙城,可惜一直无缘一见,如今总能见到了吧!!”
最后一句竟似成了喃呢之句,带着云崇听不懂的遗憾和失落。
云沁以前想见这位龙大公子,是认为这个少年极有可能是自己想找的人,在她看了司靖所收集的有关第一家族的资料以后,她对于第一家族便怀上了好奇之心,也曾去过龙城,以司靖之名求见龙拓禹,三次投贴,都不凑巧,一次都没见上龙家家家主之面。
如今,她既已知道萧缙便是龙奕,对于龙氏的向往,自然就淡下了,可对于龙隽之这个人,还是怀着一些好奇,若是认得一下也好。
“三哥,带我一起去瞅瞅……”
她生了期待之心,那位被传的神乎其神的公子爷,这十几年,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也不知长的是怎么一副尊容,想如今,第一族还和西楚国打上了仗,还把西楚国折腾的主动修和,这本事,真是牛。
“不太妥吧!那位过来是和父亲谈事情的……”
西楚重礼教,闺中女子,皆不能随意见男子,只有歌姬舞婢才会在宴会上,献舞献媚以助雅兴。一个千金小姐随随便便见外族外姓男子,不合礼法。作为哥哥,他总想维护她的。
“我就在外头瞅瞅,先认得一下长什么样!”
“他长什么,要你惦记什么?七妹,你在打什么鬼主意?”
云沁抿嘴笑:“秘密,以后告诉你。”
第一族,龙族所统领的地盘,被世人称之为龙州,这地方,以前封国自治,如今虽说对外开放,但对商旅在龙州地面上经营买卖一事,管的很严。
同时,龙氏又鼓励商贸,生意往来上存在很大的利得,但,他们主要以输出外为主,谁到龙州做输出买卖,只要得到官方认可,利润相当可观。要是谁敢私下走私,查到一家就封一家,下手绝辣之极。
对于天南地北的商旅来说,他们去龙州地界,做的大都是输出型买卖,采购的东西,多数是当地所特有的,或是特别精巧的,运输出去,多为达官贵人所购买,是故会产生丰厚的利得。
同时,龙州少有饥寒交迫之民,龙州人的购买能力不差,输入生意也好做,哪怕加了官税,依旧有很大的市场,当然,为了保护当地的同类生意,在进口方面,是有诸多限制的。
如此做法的好处是,搞活了当地经济,财富的积累,日益厚重。
比如,云沁开的云裳楼,在那边生意很火爆,不过,再火爆也没用,他们限制多开,只能开一家,而且还不能开在五大城内,用的布料还是当地所特有的――那些条例相当强硬。
总结下来,龙氏非常保护当地经济的平衡,讲究的是良性发展,最终目的是为了促进本地经济实力的积累。百姓生活富裕,才会更爱戴当家人,才会更用心的维护当地的治安。
她现在很想打开龙州市场,这个龙隽之,将来有可能成为那里的家主,这样的人物,有机会认得一下,那自然是不能错过的。
“走走走,去看看,去看看……”
她推着三哥走,已有些迫不急待,有关龙隽之的那些传闻,在脑子里转啊转的,觉得特别的神奇。
云崇有些好笑,小的时候,她就这样,总爱偷偷的去窥看,现在还是如此,这种感觉,真是很久没有了啊!自打鸳儿过世,他的生活就是一片阴暗,七妹一回来,似乎一下子在他的阴暗世界带来了几丝阳光。
他不觉摇了摇头,却还是纵容了。
结果有点小小的失望,龙隽之没有来。
云佰万和三位儿子等来的是龙隽之的手下丘明,丘明歉然的带来话:龙大公子去了大华寺,据说方真大师今日到大华寺说禅,龙大公子仰慕方真大师已久,听报后半路去了大华寺,云家堡可能得改天过来。
后来,在云佰万的强力邀请下,那个叫丘明的侍卫,替他主子答应,晚上来赴宴。
入夜时分,云沁在燕楼陪母亲吃完饭,正于月下聊天,三哥心腹侍卫借着给云歌儿送见面礼,悄悄传了一句话过来,说龙隽之来了,正在前堡和堡主他们夜宴,今夜将入榻在云家堡的虎栖阁,那是云家堡最最尊贵的客人才能入住的地方。
云沁让囡囡缠着母亲讲故事,自己换了一身奴婢服饰,使了调虎离山之计,轻轻松松自后门闪了出去,借着夜色掩护,往前院而去。
龙隽之这个人,太富有传奇色彩,这令她的心情,显得异样的兴奋。
这一刻,她完全没料到,命运的轨迹在悄无声息的发动着重大的改变,她未来的人生,会和这个龙隽之,发生千丝万缕的关系。
云家堡,占地极大,前堡设有会客正厅,理事楼,宴园,每一处布局皆巧夺天工。
尤其是宴园,以雄美奢华出名。
云城的这座云家堡,是父亲花了八年时间才叫人修建成的,比朔城的城堡大了至少一倍,相当于一个小型的皇宫――
在九洲大陆,有九国一大族。除却四大国,第一大家族,其家几个小国的皇宫远远不如云家堡这座家邸,由此可见云家家底是何等的雄厚。
今日夜宴之地,乃是宴园的西子楼,那楼座落在人工开凿的西子湖内,湖内有陆地,建着一座宴园内最为华美的西子楼,临湖而建,四周是荷叶连天,莲香阵阵,河面上还建了一座舞榭歌台,以整块整块的水晶镶成,水晶台下,置水晶灯,弄舞其上,听丝竹阵阵,那是绝美的……
朔城的城堡里,也有这样一座阁楼歌台,几乎一模一样,唯一不同,就是如今这座比那座更为的精致华丽。
云沁曾陪母亲去过,中秋家宴的时候,便在那座美伦美奂的西子楼上,赏月赏舞赏美人娇艳如花――那时,父亲独宠着母亲,眼里只有母亲,嫡母虽然也相陪在边上,父亲根本不用正眼瞧去一下。
自母亲失宠,就再没有机会参加家宴,永远是冷冷清清的宿在自己的偏僻小楼里,听楼外繁华之音,阵阵传来。
侯门多怨妇,可是母亲,却无怨无悔的爱着父亲,这时代的女人啊,有太多悲剧。
此刻,站在西子湖边上,临风而望,那湖中央,一片清亮如昼,她便有无穷感慨,替母亲不值,云家堡,葬送了多少这样的女子,父亲这样一个男人,又害死了多少那样无辜的女人?
这个国域的社会体制真的需要改一改。
她比较喜欢龙州,第一家族,奉行男女平等制,已经有几十年,他们那里已具备了民主体制初步的雏形,这支从百余年前沧旃国境内分裂出来的大家族,依靠其几代人的努力,所开创出来的社会模式,是她喜欢的。
以后,等解决了所有事以后,她想去龙城外造个宅子定居,龙城的风景很不错,前提是,得取得那边的长住城民证――龙州有五城二十州,入五大城定居者,得办城民证,这方面,相当的苛严。
云沁在湖边站了一会儿,随手问了一个奴才,才知歌舞已散却,龙隽之醉酒,已往虎栖阁歇息去。
没有多留,云沁转身也往虎栖阁那边去,半路,差点就和父亲以及大哥和三哥撞上,还好她耳朵尖,听得他们说话的声,急急忙忙绕开,藏在了灌木丛里,听得他们父亲三人一边议论,一边出来。
云佰万哼哼的道:
“狂徒。真是狂徒。”
想必是在骂龙隽之。
“就是!一主一仆,实在欺人太甚。”
是她大哥云征在应和。
语气忿忿然。
云沁在阴影处眨巴眨巴眼睛,心里直乐,差点想笑――云佰万,素来眼高于顶;云征,一向嚣张跋扈,目中无人,她在这云家堡那么多年,但见别人在他们面前鞠躬哈腰,好像还没有人能令他们吃亏,碰一鼻子灰过。看样子,那龙隽之今儿个给他们排头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