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眨眼, 中秋节到了。吴先生给学生们放了两天假,衙门里也放假了。
郑老爷从衙门里带回了节日份例,有银子、布匹、月饼、茶叶和肉,郑太太把银子收起来, 其余的东西留着过节吃。
八月十四那一天, 郑太太打发郑颂贤来刘家送节礼。郑颂贤穿的干干净净,吃罢了早饭, 带着聿竹一起来了。
聿竹手里拎着一条肉、一只鸡、一盒月饼和一包茶叶, 这是定了亲的女婿孝敬岳父母的。刘家哪里缺这点东西,但心意难得。
魏氏笑眯眯地让人接下了东西, “你快去东小院, 她们姐妹几个在算账数银子呢。”
郑颂贤告别魏氏,跟着丫头去了东小院。
刘悦薇估摸着今日郑颂贤该来了,早上起床时, 她特意装扮了一番。魏氏给她们姐妹一人裁了好几套新衣,刘悦薇挑了一件水红色裙子, 头上花钿金步摇,耳朵上也是新打的耳坠,下面吊了一颗水滴状的红宝石。脖子上是原来的金项圈,重新炸了炸, 在下面新吊了一颗大一些的红宝石。
再看刘悦蓁, 也是一样的金项圈, 因年龄小,头上只有珠花。汪彩凤身上素净一些, 头上只有一根简单的金簪, 其余再无其他饰物。
听说郑颂贤来了, 刘悦薇亲自到东小院门口来迎接, “三哥来了。”
郑颂贤笑着把她从上到下打量一番,“我娘打发我来送节礼,听说姐妹们在算账数银子,我来帮个忙,看能不能得二两银子赏钱。”
刘悦薇用团扇盖住脸轻笑,“那快来吧,要是没算错,我有赏。”
说完,她在前头带路,郑颂贤在后面跟着。
刘悦薇脚步轻盈,走路一点声音没有。长长的头发垂到裙摆上,头上的首饰在太阳照射下闪闪发光,从后面一看,窈窕的身姿,银铃般的笑声,还有团扇偶尔遮住的半点羞怯。
郑颂贤见到她这幅小模样就心里发痒,往她身边凑了凑,又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薇儿这些日子好不好?”
刘悦薇看了他一眼,“我还好,三哥读书累不累?”
郑颂贤笑,看了一眼四周,见丫头离得远,低声回道,“读书不累,想你才累。”
刘悦薇红着脸看了眼周围,拿起团扇拍了他一下,“油嘴。”
两个人一起进了屋子,刘悦蓁立刻对他摆手,“三哥快来,二姐姐发财了,这才多久,马上就要回本了。”
刘悦薇让郑颂贤坐下,亲自给他捧了茶水,接茶盏得时候,二人手指又触碰到了,刘悦薇轻轻抽出手,坐在他身边,“都是表姐的功劳,这些日子,表姐一边要去姜婆婆家里学手艺,一边要教导女工,还要管着作坊里的一些小事,我不过就是个闲人。”
汪彩凤笑,“我可不敢算首功,表妹和人谈价钱、进货、找买家,哪一样不要操心,我就是干些直活罢了。”
刘悦蓁把银子都拢在一起,“好了,你们两个别客气了。我刚才算过了,花出去有四百多两银子,这已经回了快有一百两了。再有一两个月,姐姐就能挣大钱了。”
刘悦薇笑,“你别看这有一百两,还要拿去进货呢,还要把下个月的工钱预留下来,回本哪里是那么容易的。”
郑颂贤把帐本拿起开看了看,“这才多久,能有这么多,已经很不错了。照这个势头,等到过年的时候,你们就成了财主了。”
东小院里姐妹几个说笑,正院中,魏氏也在忙着算账呢。刘家的盐铺子刚刚开张,刘文谦为稳妥起见,只开了两间,目前来看,生意还不错。刘家的盐分等级,有细盐有粗盐,普通百姓人家大多会买粗盐,因粗盐略微带点苦味,家境稍微好一些的,自然会买细盐了。
刘家盐铺子的价格稳定,盐也干爽的很。刘文谦刚开始干,真是样样都精细,自然招揽了不少客人。除了城里居家自己用,最主要的生意来源,是下面各县城来的小盐商。
他们到州府来买大量的盐,然后回去散卖。刘文谦几乎天天扎根在盐铺子里,绸缎铺子和当铺交给了女婿和内侄,三五天去查看一番。
魏氏放下账本,长长出了一口气,总算顺利铺开了,要不了几个月,十万两银子都能回来了,还能再挣个几万两。
东小院里,姐妹几个说过了作坊,又开始说闲话。
刘悦蓁旧话重提,“二姐姐,我不想去学堂了。”
刘悦薇收敛了笑容,“真不想去了?”
刘悦蓁点头,“不想去了,没意思。”
刘悦薇问她,“可是有人欺负你了?”
刘悦蓁摇头,“没有,谁敢欺负我,我打不死他。”
刘悦薇笑,“别老想着打架,娘知道要打你了。要是真不想去,明儿爹爹定然回来吃晌午饭,到时候再说。你年纪还小,不去学堂能干什么呢?”
刘悦蓁歪着头,“我给姐姐打下手啊。”
刘悦薇摇头,“我暂时用不上你,你不去上学,以后就要在家里,再不能穿男孩子衣裳了,还要守各种各样的规矩,你可要想好了。”
刘悦蓁似乎不太在意,“姐姐能穿,我也能穿。”
郑颂贤坐在一边静静喝着茶,汪彩凤见他两只眼睛只盯着刘悦薇看,心里有谱。
“三妹妹,你既然不想上学了,走,跟我去学针线活。二妹妹给四妹妹和元宝做了肚兜,你不说做肚兜,给他们一人做个围嘴吧。”
刘悦蓁见汪彩凤来真的,往旁边躲了躲,“表姐,我还没退学呢。”
汪彩凤拉起她就走,“走吧,跟我去,反正你很快就要退学了,先尝一尝在家里窝着做针线活的滋味,来,我教你,简单的很。”
刘悦蓁被汪彩凤生拉硬拽去了西厢房,关起房门要教她针线活。
屋里又剩下郑颂贤和刘悦薇两个人,云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溜了。
刘悦薇用团扇遮着半边脸,眼波流转,偶尔瞟他一眼,这种姿态,简直让他一刻钟都不能再忍受了。
郑颂贤伸手拿下她的团扇,看着她整张脸,“薇儿越来越好看了。”
刘悦薇呸了他一口,“整日就是这些车轱辘话,没点新鲜的。”
郑颂贤笑,“薇儿想听什么样的?”
刘悦薇笑,“我哪里晓得,我又没听人说过。”
郑颂贤凑倒她耳朵边,呼吸喷在她的脖子后面,顿时有些痒痒的,她略微缩了缩。
郑颂贤低声说道,“在我眼里,薇儿是最美的。”
刘悦薇捂着嘴笑,“好了,快别说了,没个正经。”
郑颂贤见她笑魇如花,忍不住伸手把她揽进怀里,“坏丫头。”
刘悦薇轻轻推了他一下,二人各自坐在自己的椅子上,他伸手抱她,她被椅子靠顶了一下。
郑颂贤见状,忽然双手发力,一把抱起她,让她坐在自己怀中,这个姿势,让刘悦薇有些不自在。
郑颂贤见二人正对着门口,怕院子里的丫头婆子看见,抱着她起身,进了她的屋里,坐在帘子旁边的塌上。
刘悦薇的心怦怦直跳,“进来坐什么,平白让人说闲话。”
郑颂贤的呼吸又变得急了起来,在她耳边说道,“我只想一个人看到你现在的样子。”
刘悦薇双脸透红,“我什么样子,还不能见人了。”
郑颂贤把她搂紧了一些,“好乖乖,让我静静地抱着你一会儿,我天天想你想的睡不着觉。”
刘悦薇在他胸口锤了一下,“不正经。”
郑颂贤再也等不得了,抬起她的下巴,低头开始索取。
心上人就在怀中,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苞一样娇艳,颤巍巍的,他只觉满心欢喜,这是他的未婚妻,要不了多久,他们就能喜结良缘,然后一起生儿育女,共度余生。
想到生儿育女,郑颂贤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开始沸腾。刘悦薇身子越来越软,最后完全放松下来,任由他摆弄。
见她这副难以承受的样子,郑颂贤越来越激动。刘悦薇又感觉到了郑小贤在叫嚣,她稍微挣扎了一下,算了,随他去吧。十五六岁的少年郎,要是不冲动,就有问题了。
郑颂贤见她似乎并没生气,心里很高兴。又怕吓着她,只能轻轻触碰着,不敢太靠近。
过了许久,他松开了刘悦薇,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薇儿快些长大。”
刘悦薇嘟囔,“你才多大。”她声音娇软,听的他心头火又起。但他知道分寸,每回见面,能抱一抱就好,再多了,他怕自己克制不住自己。
刘悦薇挪了挪身子,不小心又碰到了他,他闷哼一声,双手抱起她调整了坐姿。
郑颂贤自己也红了脸,两个人默默相拥,不需要语言,就能感知彼此的心意。
过了好久,郑颂贤平复了下来,刘悦薇的脸色也恢复了正常,“咱们出去吧,等会子怕妹妹进来了。”
郑颂贤用脸磨蹭了一下她的脸,“好。”
谁知一个上午,刘悦蓁都被汪彩凤关在屋里做针线。刘悦薇只能自己带着郑颂贤玩,两个人一起下了盘棋,剪了几张彩纸,又一起去花园里折了几枝桂花,回来插在瓶子里,放在窗台上,风透过纱窗吹进来,满屋子都是香味儿。
两个人形影不离,家里下人看见了,都习以为常。
等把能玩的都玩过了,也到了晌午饭时刻。未婚女婿来送节礼,魏氏自然要留饭的,姐妹几个都去了正院。
今年雨水好,两个庄子收成都好,除了粮食,养的鸡鸭猪羊也长得肥壮。庄子上的管事前儿送来了许多东西,魏氏今日让人都做了些,拿来招待女婿。
魏氏坐在上首,刘悦薇和郑颂贤坐在一起,刘悦蓁和汪彩凤坐在一起。
“都吃,这么多,莫要客气,这些日子你们都辛苦了。”
说完,她拿起公筷往几个孩子碗里都夹了些菜。
郑颂贤吃过了晌午饭就走了,家里都是女眷,他不好在这里歇息。再者,先生给他们留了功课呢。
等第二日中秋节,刘文谦抽出一天时间在家里陪着妻女。郑颂贤也再未过来,在家和父母兄弟团聚。刘悦妍抱着孩子回了婆家,各家都团圆去了。
唯有冯知府家里,差点要翻天了。
不为别的,冯知府接到个消息,这消息是他家人提前送过来的。冯家虽然不如以往了,挤入不了顶层权贵圈,但冯知府的长兄大小还有个伯爵之位,偶尔也能为他们提供些方便。
冯伯爷来信,太上皇要选妃了。
京城里早就炸开了锅,如青州这等偏远一些的地方,还没接到消息呢。冯伯爷想着老二还有个女儿没出嫁,赶紧提前通知了他。
按理来说,能嫁入皇家,又是个庶女,也挺不错了。但太上皇就是个坑,他都七十多岁了,土埋脖颈的人,还时常要选一些十几岁的少女进宫把玩。
这可缺了大德了,他又没法临幸女子,十几岁的少女进宫了,跟猫猫狗狗一样给他玩耍,等过几年年纪稍微大一点,又丢到了一边。特别是到了现在,他随时都要死了的人,哪个姑娘送进去不是填了火坑。
头两回,选的是外头的平民女子,他玩了两年就不要了。宫里管事的李太妃求了太上皇,把这些女子充作宫女,仍旧留在太上皇宫里。成了宫女,过几年太上皇死了,好歹还有出宫的那一日,要一直是秀女,又没个名分,万一这死老头子临死时一句话,她们都得陪葬。
李太妃一句话救了许多人,太上皇被架了起来,有些不大高兴,又要折腾着选人,且这回他不要平民女子,他要官家女子。虽然选上来的平民女子长的也很美,但毕竟气韵差了很多,也没有什么才学,就像个空荡荡的花瓶,美则美亦,无趣的紧,说句话稍微带点学问,她们就听不懂了。
太上皇一句话,大家都慌了。稍微疼女儿的人家,谁家舍得啊。就算不疼女儿的,也不想白白折损了一个女儿啊,留着联姻,还能得门好亲事呢,给了太上皇,那真是填粪坑了。
太上皇如今虽然不管事了,毕竟掌了几十年的权,余威尚在。新皇上位也就三五年,很多事情有时候还要问他的意思,老父亲要几个女人,新皇自然不会违逆。
顶层权贵人家的女儿,太上皇也没敢想,但偏远地区小官吏家的女孩子,可能就要遭殃了。
这回选秀,只选十三岁到十七岁的女孩,不论嫡庶,只要长相过得去,读过书,还没说亲事,都要报上去。
官家途径的消息还没下来,冯知府先一步得到了消息,顿时急的不行。冯四姑娘虽然性子刁钻了一些,但长的真美,若是说皇帝选妃,冯知府二话不说立刻把女儿报上去。可新皇别看才三十多岁,却不是个贪花好色的,宫里除了皇后和几个嫔妃,没有多少莺莺燕燕。
冯知府身边就剩下这一个女儿了,又会撒娇,他疼爱的紧,哪里舍得把女儿送进宫。可女儿被退了亲事啊,如今这条件,真是哪一样都符合待选。
冯知府急了,他要赶紧给女儿说门亲事。但这一时半会的,往哪里去说门好亲事呢?青州这个小地方,又没有多说出色子弟,稍微像样点的,哪个不是已经说了亲事。
冯知府还不敢告诉女儿,去找顾氏。
顾氏皱紧了眉头,“老爷有没有什么合适的人选?若有,赶紧定下来,如今也不是计较什么门第聘礼的时候了,只要孩子好,旁的也就罢了。”
冯知府厚着脸皮,“夫人,二舅兄家不是还有个侄儿没说亲?夫人能不能代为说一说?”
顾氏似笑非笑地看着冯知府,“老爷,我只是姑妈,我兄长和嫂子都在,我岂能私自做主他的婚事。不过,我可以写信去问问,但这山高路远的,等信回来了,朝廷的选秀天使说不定就已经到了。”
冯知府挠了挠头发,“这可如何是好,夫人有什么好主意?”
顾氏反问,“老爷一向比我睿智,可是有什么好办法了?”
冯知府又挠头,“如今想说京城里的亲事怕是难了,京城里待嫁的姑娘们多着呢,也轮不上咱们丫头。难道要在青州给她找婆家?可我明年任期就满了,难道要留她一个人在这里不成?”
顾氏不动声色,“老爷,不如问问段姨娘,看她有什么好主意,她一向有些急智的。”
冯知府摆摆手,“问她做甚,只会哭,这个家还是离不开夫人。”
顾氏眼眸暗了暗,“老爷还是问一问,万一她们有合适的人选呢?成与不成的,一人难有千条计,多个人也多个主意。再说了,要给四丫头找婆家,总要让她们母女自己晓得。”
冯知府听了顾氏的建议,夜里去了段姨娘那里。
段姨娘一听,顿时急了,“老爷,老爷这可怎么办?天杀的卫家,好好的就退了亲事。论门第、论相貌、论才干,我们姑娘哪里不好了!”
冯知府咳嗽一声,“莫要胡说八道,如今替四丫头找人家才是正经的。”
卫家退亲事,一是冯家以庶充嫡,本来冯家门第就比卫家差一些,嫡女嫁过去还勉强相配,是个庶女,人家岂能答应。再者,平郡王家相中了卫家子,卫家自然良禽择木而栖了。
段姨娘骂完了,也一筹莫展,“如今到哪里去找门第好人才好的子弟,青州这个小地方,也没人能配得上四姑娘呀。”
冯知府看了她一眼,觉得妾还是妾,不知道天高地厚,都什么时候了,还要门第好人才好,能有个好人才,就谢天谢地了。
冯知府起身就走,“我去和夫人商议商议。”
冯四姑娘知道后,顿时如坠冰窟。她恨卫家人,都说好了的亲事,虽说还没上门定下,但两边连信物都换了,说退就退了。她恨老天爷,为什么自己是个庶女,如今不伦不类的,往上去她攀不上,可要是低就,她哪里甘心。不说比三姐,要是匆匆忙忙在青州找个夫婿,连上头两个庶姐她都比不上。
段姨娘在家里最得宠,冯四姑娘自诩庶女中第一人,自然不肯落人后。
冯四姑娘去找冯知府哭,她不要进皇宫,冯知府让她莫急,肯定不会进宫的,必定在天使来临之前给她定亲。
冯四姑娘抬起哭肿的眼泡,“爹,那,要说京城的人家?”
冯知府咳嗽了一声,“四丫头啊,今时不同往日了,事从权宜。你想,说亲多费事,要是找京城的人家,还没等找到了,你就要进宫了。再者,我听你大伯说,京城近来像样点人家的子弟,都抢手的很。咱们人不在京城,自然抢不过人家了。实在不行,只能在青州给你找一个了。”
冯四姑娘顿时又哭了,“爹,青州这小地方,能有什么好人。再说了,明年爹走了,难道以后要留我一个人在这里不成?”
冯知府哄女儿,“爹给你说的必定都是有出息的子弟,哪个有出息的子弟还能一辈子在家里窝着。你看爹,这么多年不是四处游宦。可见不管说到谁家,你以后都要跟着夫婿四处赴任的。人才好才是最重要的,要是人不好,就算出身高门,等父母一去,谁还能管他。人这一辈子,还是要靠自己,我儿可明白?”
冯四姑娘撇撇嘴,靠自己靠自己,天皇贵胄的儿子和泥腿子的儿子,那能一样?
父女两个没谈拢,冯四姑娘不愿意低就,冯知府却说时间不能等了,只能从青州府找人。
不管冯四姑娘乐意不乐意,第二天开始,冯知府就悄悄四处打听。他为了自己的女儿,把消息捂着,怕一旦走漏,整个青州开始抓婿,这样他女儿竞争对手就多了,且天使一来发现官家小姐们短时间迅速定亲嫁人,他作为知府定然难辞其咎。
青州府能排得上号的人家两只手都能数的过来,冯知府盯上了三家。
一是陆通判家的二儿子,比冯四姑娘还小一岁,尚未说亲,陆二公子读书说不上特别有天赋,但也不是特别差,这孩子性子有些腼腆,冯知府不在意这个,男人嘛,多见些风雨,自然就能长大了。
第二个是当地一个士族,姓薛,这家有个儿子中了进士,到外地做官去了,如今也有了六品,把嫡长子留在家里奉养父母,听说这孩子还没说亲。
第三个,却是个已经定亲了的,不是旁人,正是郑经历家的三儿子。
冯知府跑回去问女儿,直接把三个人选甩给她,让她自己选。冯四姑娘哭了一大场,再怎么不乐意,也只能向现实低头。
她一看陆二公子,撇撇嘴,那个没断奶的小子,遇事只会哭唧唧咬手帕,跟个丫头一样,不,他还不如丫头呢。陆二姑娘干练果断,兄弟却柔柔弱弱的,兄妹两个完全就是投错了胎。
再看第二个,六品官的嫡长子,身份上还面前凑合,冯知府是四品,她是庶女,让外人来说,这门亲事倒是相配。
然而,冯四姑娘却把目光盯上了第三个。这第三个,本来是冯知府拉来凑数的,毕竟人家已经订过亲事了,能不坏人家姻缘,何苦去做恶人。
但事情就是这么寸,冯四姑娘想到那日在街角,郑颂贤把刘悦薇护在身后心肝宝贝的样子,还说什么既然定下了就终身不悔。后来郑颂贤和冯五郎之间的斗争,她也听说过,连她表兄都因此挨了打。
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商家女。一个商家女,凭什么能得到这么好的姻缘,凭什么能让人把她当宝,还敢把胭脂洒在她的丫头裙子上!
冯四姑娘把心一横,“爹,我要这个!”
冯知府看女儿手里那张纸,嘬了嘬牙,“你不再想想?薛大郎不错的。”
冯四姑娘立刻精明了起来,“爹,郑家老三读书好,府试中了案首,明年院试定然也不会差。不出意外,以后举人进士还不是手到擒来。第二,郑大人是爹的下属,我去了郑家,谁还敢不拿我当回事。第三,薛家家主不在家,这一来一回的等,要等到什么时候去了,别等来等去把我等宫里去了。”
冯知府在屋里踱步,“郑家小子身上有亲事,这个怕要费些工夫。”
冯四姑娘冷笑一声,“爹,自古婚姻门当户对才好。郑大人好歹是八品,举人出身,郑三郎以后更会有出息,合该配个官家女子才对。那商家女会做什么呢,打算盘?数银子?后宅交际她会不会?官场礼仪她懂不懂?爹和郑大人说清楚,要是刘家非要死赖着,也行,让她做妾就是了。看在刘家以前帮过郑家的份上,只要她老老实实的,我还能容不下她?”
冯知府眼睛一亮,妙啊,让刘家女做妾岂不是正正好,一来不用怕人说郑家忘恩负义,二来郑家三小子就成了他女婿了。读书这么好的孩子,以后说不得就是个二榜进士,一辈子前程有望。那卫家子说是侯门子弟,文武都不大通,论起内里实惠,还是女婿好更划算。
冯知府立刻跑去找顾氏,把这事儿说了。
顾氏立刻反对,“老爷,你说薛家和陆家我都支持,郑家不行。毁人姻缘,缺了大德了。再说了,人家两家关系好,自小定的儿女亲家,如今要横刀夺爱,还让我去说?老爷可真是把我放在心里,这等恶心人的事儿,我不去!”
冯知府有些不高兴,“夫人,四丫头也叫你一声娘,记在了你名下,你如何就不盼着她好?”
谁知顾氏暴怒而起,指着冯知府的鼻子骂,“冯老二,闭上你的狗嘴!当年你家来求亲怎么说的,一辈子不染二色。我呸,别叫我恶心了,这么多年,什么脏的臭的你都能往床上拉,我看到你都嫌恶心!你愿意和你的心肝肉过就给我滚,立刻给我封休书,我马上给她腾位置,谁打个哆嗦谁不得好死!我不把你女儿当亲生的?你看看你头上的官帽,你忘了自己是青州的父母官了吗?满青州百姓,哪个不是受你管辖,你又何曾把百姓当自家孩子来疼?别不要脸了,你自己一心为私,却要我个妇道人家做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的君子,还跟你一起干这缺德事,你给我滚!反正老娘的儿女都成了家了,我怕个屁,你有本事,自己去抢人家女婿去!”
冯知府被骂的一愣一楞的,顾氏出身书香门第,几十年来一直是知书达理,在他眼里,夫人是不会生气的,今日如何跟吃了炮仗一样?
冯知府摸摸鼻子,“夫人莫要生气,既然夫人为难,我自己去说也使得。”
顾氏冷笑一声,“别跟我说这事儿,你们父女一条藤心黑,那么多未说亲的少年郎不要,非要抢人家碗里的。”
说完,顾氏转身走了,理都不理他。
冯知府无奈,只能自己亲自去找郑老爷。
郑老爷听见知府叫他,连忙往冯知府的公署里去了,按照规矩行了礼,然后坐在一边听侯吩咐。
冯知府先说了一通的闲话,什么今天太阳大明儿要变天,郑老爷耐着性子和他瞎胡扯。
冯知府扯了半天之后,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支吾着说明了来意。
郑老爷心里大惊,但知道不能得罪上官,只能婉拒,“冯大人,下官当年考了府试之后,因家贫不能读书,去给人做账房。本以为这辈子就是个账房,谁知遇到了刘兄弟,他那时候只有个小小的铺子,一个月也挣不了几两银子,不光供下官读书,还替下官养着一家子。下官和刘家结为儿女亲家,不光是为了报恩,还因为两个孩子自幼一起长大,情分又好。大人不知道,犬子是个一根筋,从小时候就知道刘家女是他媳妇,这么多年,当宝贝一样看着,谁多说两句,他头一个不答应。几日不见面,就在家里跟毛驴一样打磨旋儿,必定要找个由头溜过去看看。大人家里门第高,姑娘定然样样都好,可惜犬子没有那个福气,实在是配不上。大人若是还看重了谁家,下官在青州住了几十年,一定帮大人玉成。”
冯知府有些不高兴,“元明呀,这此一时彼一时。你和刘掌柜的事儿,本官也听说过。本官钦佩刘掌柜高义,也羡慕你们之间的情义。你若真想报恩,多照顾刘家生意就是了。明年的盐引,也可以多给他弄一些,翻一倍也不是不可以。但孩子的婚事,岂能拿去报恩。元明不知道,这官场上,若是没有得力的岳家,走起来要比别人艰难了许多。你看我,这些年可没少得岳家的力。小孩子们不懂事,现在觉得小儿女你好我好谁都插不进来,等以后长大了懂事了,别人都平步青云,自己有才干却得不到提拔,心里会如何想?到时候,说不定还要埋怨你这老父亲,把他的亲事拿去报恩。不是本官看不起刘家,他家能给孩子什么帮助呢,无非是多给几两银子罢了。元明要是觉得实在过意不去,把刘家女纳为妾室不就行了。这样小儿女不用分开,孩子的前程也能更好一些。元明放心,我家丫头再不是那种拈酸吃醋的,别说一个妾,三个五个她也能容得下。”
郑老爷起身行大礼,“大人,非是下官不识抬举,若是小儿未定亲,下官必定欢欢喜喜,可,可这事儿,它不能这样办呀。”
冯知府微笑,“元明啊,本官也不逼你,你回去再想一想吧。你家三小子以后的前程,可都在你一念之间啊。”
说完,冯知府自己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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