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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心铁坚硬如石

郑老爷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家。

郑太太见丈夫无精打采, 连忙上前宽慰,“官人,发生了何事?如何满脸愁容?”

郑老爷三言两语把事情说清楚了。

郑太太大惊,“官人, 这, 这可如何是好,背信弃义的事儿咱们岂能干。可, 可若是不答应, 官人以后要如何在衙门立足。老天爷,怎么就被缠上了。”

郑老爷叹了口气, “娘子, 亲事是不能退的。若是退亲,我岂不成了言而无信的小人。若是老三自己不喜欢,我做个恶人, 拼着得罪刘兄弟也能退亲。可老三自己喜欢侄女,我若强行拆散, 给他说了官家小姐,一辈子不快活,又有什么意思。”

郑太太气的直骂,“岂有此理, 被人家退了亲事的丫头, 如今要塞到我们家来。官人不知道, 前几日在陆通判家,冯家那个丫头嘴巴刁毒, 专逮着咱们珺丫头欺负。珺丫头平日里心多宽, 回来就哭了一场。官人想想, 不是我背后说人闲话, 好好的她能被人退亲?既然被退了亲事,就更要老实些,树个好名声,却无缘无故欺负咱们丫头。不过是个知府家的庶女,却比公主娘娘谱还要大。这还没过门就这样嚣张跋扈,真要是娶了这样的媳妇,以后连我都要每日给她请安了。”

郑老爷又叹一口气,“娘子说的我何尝不知道,冯家女非良配。一则,此女不贤;二则,老三不喜;第三,冯知府好贪墨,早晚会翻船,我这等微末小官,岂能陪他一起死;第四,老三若是自己没本事,说什么样的岳家都没用。最重要的是,我不能负了刘兄弟。”

郑太太坐到了他身边,“那,官人,我们要如何回绝冯大人?”

郑老爷垂下了眼眸,“若是他实在相逼,我只能辞官了,不过是个八品官罢了。如今咱们也有点家业了,我回来带着老三一起读书,我们爷儿两个一起考进士去。”

郑太太也叹了口气,“做官也这么不容易啊。”

郑老爷安慰郑太太,“娘子莫要想太多,一步步来吧。今日我并没答应,冯家这样急着嫁女儿,怕是有什么事情。”

郑太太点头,“官人千万莫要和知府大人硬来,话软着说,他总不好强逼。青州府的好儿郎多的很,咱们只要顶住了不退婚,他家急着嫁女儿,总会再去找别人。”

等夜里孩子们都回来后,郑太太并未瞒着大家,兄妹四个都知道了。

郑颂仁觉得奇怪,但他一向谨慎,什么都没说。

郑颂德看向郑老爷,“爹,这冯家女莫不是有不妥?怎么就盯上三弟了。”

郑老爷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郑颂贤捏着筷子,半天没动,然后也看向郑老爷,“爹,恕儿子不能答应。”

郑老爷嗯了一声,“我替你回了,但看冯大人的意思,怕不会轻易放过。”

郑颂贤捏紧了筷子,“爹,那冯姑娘,刁钻的很,不及薇儿万分之一。”

郑老爷自然不会去评判别人家的姑娘,“你放心吧,爹不会强按着你的头答应。不过,要是得罪了冯知府,爹可能在这青州府衙门就混不下去了。到时候,说不定就要辞官回家了。这几年,因着我做了这个芝麻小官,你们虽说没享到大福,也比以前体面多了。我若辞官,你们要做好准备,再不能像以前那样,出去就有人捧着了。”

郑颂贤立刻站了起来,讷讷道,“爹,都是儿子的错。要不然,要不然爹把我逐出家门,我和郑家没关系了,冯大人总不能再找爹的麻烦。”

郑老爷放下碗,“胡说,你是我儿子,一向听话懂事,你又没做错什么,我岂能为了外人把你逐出家门。你莫要怕,人这一辈子,哪能不受人胁迫呢。你们都要记住,不能干的事情,别说辞官,就算刀架到脖子上,也不能答应。我若悔婚,不光和你刘叔这么多年的情义毁于一旦,也要被全青州的人唾骂。你爹我虽然不是什么君子,也不想出门就被人吐口水。”

郑晗珺在一边插话,“三哥,你可不能答应。她整日小姐的架子大的很,要是你娶了她做我嫂子,我岂不是要成了她的丫头。”

郑太太摸摸女儿的头,“别怕,娘不会让人欺负你的。”

郑老爷为防止意外,把这消息告诉了刘文谦。

魏氏听到后在家里骂,“什么官家小姐,不要点脸皮。满天下那么多男人都死绝了不沉,非要和人家抢。我说她怎么先欺负薇儿又欺负珺丫头,原来是没安好心。呸!辛亏大哥大嫂重情义,要是个软骨头,被压着退了亲事,我们薇丫头还怎么活?”

刘文谦还没敢说冯家想让女儿做妾的事情,“娘子莫要生气,郑大哥让我做好准备。冯知府此人,睚眦必报。若是郑大哥再三拒绝他,怕是这个八品小官做不成了。不光如此,咱们家的盐铺子,等做完了这笔买卖,我估计就要关门了。”

魏氏吃惊地看向丈夫,“官人,会不会,会不会血本无归?”

刘文谦摇头,“那到不至于,本钱肯定能保住,多少能挣一些,但中间肯定会有麻烦。没有郑大哥在衙门里替我保着,多的是牛鬼蛇神来找麻烦。官盐官盐,不连着官家,根本没法做。要是郑大哥真辞官了,我卖完这一笔就关门,多少挣几个钱,给你们娘儿几个打首饰。”

魏氏叹了口气,“关门就关门吧,要是拿女儿的婚事去换钱,咱们成了什么人了。不行咱们继续守着绸缎铺子和当铺,日子也不是过不下去。”

刘文谦点头,“你多看着二丫头,这些日子让她少出门,作坊那边,让侄女去守着。”

魏氏点头,“我晓得了。”

刘悦薇知道这事儿后,心里觉得很诧异。上辈子并没有发生冯家逼婚的事情,现在如何多了这一出。

她仔细想了想,症结还是在自己身上。她想未雨绸缪办作坊,拉上了郑颂贤,街头偶尔了冯四姑娘,和她发生争执,然后扯出后面一连串的事情。

但刘悦薇还是觉得奇怪,上辈子,冯四姑娘最后嫁给了薛大郎,她记得清清楚楚,怎么现在却缠上了三郎?

难道是因为三郎读书好?还是因为看不得三郎对我好?

刘悦薇百思不得其解,她先放下自己的疑惑,先去安慰魏氏,“娘,知府三年一任,冯知府眼见着就要到期了。只要伯父能再熬几个月,等冯知府走了,也就好了。”

魏氏摇头,“怕不是那么容易,冯知府要明年四月才能任期满,这还有大半年呢,如何好熬。得罪了上官,一天都难熬。娘真为你发愁,这还没过门,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以后你去了郑家,要如何立足。”

刘悦薇笑道,“娘,伯父和伯娘不是那样的人。我去了郑家,照着规矩孝敬公婆,该怎么过怎么过,娘不要担心我。”

刘悦薇知道,上辈子冯知府还没到期就走了,居然还犯了什么事情,来了个年轻厉害的许知府接任。仔细算一算,冯知府在青州最多还能待两个多月。但她没法跟家里人说清楚,只能用波澜不惊的态度告诉家里人,她一点不担心。

魏氏暗地里摇头,真是个心大的丫头。

郑刘两家都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坚决不能退婚。

冯知府等了几日,没等到郑老爷的回话,又把他叫了过去。

“元明啊,你想的怎么样了?”

郑老爷立刻跪下了,“回禀冯大人,犬子无福,下官辜负了大人的厚爱。”

冯知府哼了一声,“元明可莫要后悔。”

郑老爷咬了咬牙,“大人,下官不后悔。”

冯知府拂袖而去,郑老爷自己爬了起来,回了经历衙门。

刘文谦那边,加快处理手里头的存盐,同时,趁着郑老爷还没辞官,他把手里剩下的四万两盐引折成九折卖给其他人。刘悦薇也没拦着他,等明年东山再起,未尝不可以。

冯知府回家后找到冯四姑娘,“女儿啊,爹找过郑元明了,那个死犟头不答应,爹问了两回,他都不同意退婚。算了吧,郑家三郎又不是说明儿就中了状元。爹看薛大郎也不错,人家还是六品官的嫡长子呢。”

冯四姑娘瞪大了眼睛,“郑家不同意?”

冯知府咳嗽了一声,“女儿啊,郑家和刘家的事情,满青州府谁不知道呢。就算爹强逼着他退了刘家的亲事,到时候你去了郑家,外头人也要说我们仗势欺人。再说了,要是让郑家小子纳了刘家女为妾,他们青梅竹马的,我儿到时候岂不是要受委屈。算了算了,爹看还是薛家好,没有什么狗屁的青梅竹马未婚妻。”

冯四姑娘气得胸口不停地起伏,郑家居然不同意?郑家凭什么不同意?她的身份,她的人才,哪一样不比那商家女好了一万倍,他们居然不同意?简直是岂有此理!郑三郎,我非得让你答应不可!

冯四姑娘好胜心起,“爹,女儿就看上郑家了。爹不要管了,女儿有办法让郑家答应。只要郑三郎看中了女儿,郑经历还能拗得过儿子?”

冯知府虽然疼爱女儿,也不是傻子,“我跟你说,可别胡闹。女儿家名声要紧,薛家有什么不好?再不把事情定下,天使就要来了。”

冯四姑娘咬咬牙,“爹,您给我五天时间,我自己来想办法。”

冯知府拉下脸,“你要做什么?哪有姑娘家家自己去操心婚事的,人家既然不答应,你要强逼人家不成?我可告诉你,咱们冯家在京城也算有头有脸的,你要是做了什么不体面的事情,我头一个不饶你。”

冯四姑娘赶紧陪笑,“爹放心,女儿再不会的。”

冯知府知道这个女儿性子执拗,“也罢,我给你五天时间,你要是能让郑三郎点头,那最好不过了。郑家虽然不如薛家,但郑三郎人才比薛大郎强了百倍。但你要记住了,不可胡来。”

冯四姑娘把她爹送出了房门。

等到了夜里,冯四姑娘把冯五郎叫到了自己屋里。

冯五郎奇怪,“姐姐叫我做甚?”

冯四姑娘问,“前些日子你是不是去郑家赴宴了?”

冯五郎点头,“去过,郑三郎把学堂里能请的都请去了。”

冯四姑娘看着她弟弟,“你和郑三郎关系如何?”

冯五郎转了转眼珠子,“姐姐要做什么?我和他说不上关系特别好,前些日子他打了表兄,我还没跟他算账呢。”

冯四姑娘咳嗽了一声,“表兄嘴上没个把门的,早晚得挨收拾。不说表兄的事儿,我请你帮我做件事请。”

冯五郎鬼鬼祟祟地凑到他姐姐面前,“姐姐,是什么事情?”

冯四姑娘伸出自己的手看了看,有些不大好意思,“你明儿替我约了郑三郎到香茗居去,我有话问他。”

冯五郎瞪大了眼睛,“姐姐!你找他做什么?他一个外男!”

冯四姑娘看了弟弟一眼,“鬼叫什么,爹知道的。”

冯五郎听说他爹知道,顿时放心了,立刻好奇心起,“姐姐,你约郑三郎干什么?”

冯四姑娘毕竟是未婚姑娘,也不好意思和她弟弟说太多,“他敢瞧不起我,我去骂他去。”

冯五郎才不信呢,上下打量了他姐姐一番,“姐姐,你可是看上郑三郎了?”

冯四姑娘的脸顿时红了,“胡说,我不过是看他读书好罢了。”

冯五郎顿时来了兴致,“姐姐,你这是怎么了?我可跟你说,郑三郎此人,就跟茅坑里的臭石头一样,又臭又硬,别看爹是知府,他从来没把我放在眼里,中了个案首就跟中了状元似的。”

冯四姑娘看了他弟弟一眼,“你想让人家把你放眼里,你院试时考到他前头不就是了。”

冯五郎被噎了一口,“姐姐你也忒偏心了,我可是你亲弟弟。”

冯四姑娘小声把朝廷选秀的事情告诉了弟弟,冯五郎顿时也急了,“姐姐放心,你既然看上了郑三郎,我以后定然好生敬重他,明儿我就约他去香茗居。他敢不去,我拿绳子绑也要绑了他去!”

冯四姑娘红着脸点头,“也不是我要毁人姻缘,实在是刘家女哪里配得上她。”

冯家姐弟这边在做准备,郑颂贤自然也不能坐以待毙,他第一时间把事情告诉了庞世渊。

庞世渊先是愣住了,然后哈哈大笑了起来,“师弟,师弟你真是艳福不浅。这边有青梅竹马的刘姑娘,那边又来个官家小姐冯姑娘。”

郑颂贤气得把书摔他身上,“师兄,我都急得冒火了,你还取笑我。”

庞世渊收敛了笑容,“师弟,这冯家姑娘莫不是吃错了药,怎么盯上了你了?”

说完,他把郑颂贤从上往下打量了一遍,“长相可以,读书还可以,家世嘛,跟冯家比起来差远了。看来,冯家是看上你的人才了。”

郑颂贤瞥了他一眼,“论人才,师兄岂不是比我更好?你都是秀才了,我还没过院试呢。”

庞世渊笑着摇头,“非也非也,师弟呀,叔父好歹是个八品官,举人出身,比我爹强多了。再说了,我虽然是秀才了,我又没中过案首。而且呀,这抢来的才香呢。”

郑颂贤哼了一声,“冯家女刁钻,不及薇儿万分之一,我定然不会答应的。”

庞世渊又笑,“叔父只是个八品官,知府可是四品,你真要连累叔父丢官不成?”

郑颂贤又沮丧了起来,“要是连累爹丢官,岂不是我的罪过,薇儿心里也要过意不去。以后她过门了,要如何自处。”

庞世渊想了想,“师弟,冯姑娘又没见你几面,她这样执着,想来不过是一时兴起。你只要守住了,死不答应,说不定她过几日就找别人去了。”

郑颂贤叹口气,“且先耗着,走一步看一步吧。”

当天下学,冯五郎就拦住了郑颂贤,“郑师兄,今日可有空,我请你到香茗居喝茶去呀?”

郑颂贤的心沉了下来,他看了庞世渊一眼,庞世渊点点头,郑颂贤回道,“光咱们两个多没意思,不若把庞师兄也叫上,还有闻师弟和马师弟呢。”

冯五郎想了想,点了点头,“那正好呢,人多也热闹些。”他提前把姐姐藏在隔间里,不怕人发现。

郑颂贤清楚,什么喝茶,定是鸿门宴。

众人到了香茗居,冯五郎把大家引进一间雅间。这雅间分两间,中间一道门隔开的。

冯五郎先招呼大家一起在外间喝茶,等说笑了一阵子,又请大家去外面戏台子看戏。

马大哈高兴地走在了前头,闻老七和庞世渊跟在后面,郑颂贤却被冯五郎拉住了。

“郑师兄,让他们先去,我这里有篇文章,请你帮我看看。我爹昨儿还骂我,说我什么时候要是能像郑师兄一样中个案首就好了。”

郑颂贤若无其事地笑,“冯师弟客气了,你功课哪里也不比我差。”

冯五郎生拉硬拽,把他带入了里间,果然,冯四姑娘就在里面。

郑颂贤立刻就要出去,冯四姑娘喊了一声,“郑三郎!”

郑颂贤回头,看着她们姐弟,然后垂下了眼帘,“不知冯姑娘叫在下有何贵干?”

冯四姑娘直入主题,“你为何不答应婚事?”

郑颂贤笑了,“姑娘说笑了,在下自小定有婚事,我二人青梅竹马,情意深厚,等明年我过了院试,我们就要成亲了。”

冯四姑娘轻笑,“我知道你舍不得刘姑娘,但她的身份如今配不上你,我不是说了,让她做妾,这样岂不是两全其美。”

郑颂贤心头火起,“冯姑娘,她在我心里如珠如宝,岂能做妾!不管她是商家女,还是农家女,我娶的是这个人,又不是她的家世。男子汉大丈夫,我有手有脚,要前程自己去拼,难道要靠吃软饭不成!”

冯四姑娘听到这一席话,非但没生气,反而笑了,“果然,是个顶天立地的。郑三郎,你现在说的嘴硬,但你知道凭你一个八品官子弟,想往上爬有多不容易吗?我伯父身上有伯爵呢,我爹如今止步于知府,换了两个地方,都没升上去。你一个寒门子弟,想出头,谈何容易。”

郑颂贤冷笑,“姑娘说的固然有理,但我朝寒门子弟出息的难道少了?我掰着手指头数都能数出十个八个,有入阁的、有封侯拜相的、有配享太庙的,哪一个不是寒门子弟。真正豪族出身,不过三五代,若无出色子弟,很快就烟消云散。再说了,若是让我拿自己的良心和婚事去换暂时还看不到的前程,那我还不如回家算了,读的圣贤书,却要做没良心的事,还读个屁。”

一个斯斯文文的读书郎,说了个屁字,惹得冯四姑娘捂嘴笑了,“郑三郎,你不为你家里人考虑吗?你要连累你爹丢官吗?你要连累刘家吗?”

郑颂贤的额头青筋直跳,半晌后强行让自己平静下来,“冯姑娘,多谢您看得起在下。可您看,我家世低,脾气又不好,刚刚过了府试,想出息还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最主要的是,我不喜欢你。就算我退了刘家的婚事,和姑娘好了。可我一辈子都会耿耿于怀,一辈子都会想着她念着她,这对姑娘又如何公平呢?姑娘想想,我要是为了前程,二话不说琵琶别抱,这种狼心狗肺的人,姑娘难道不害怕吗?”

冯四姑娘似乎被他说动了,坐在桌子旁边静静地看着他,“郑三郎,你说的都对,可我没得选择了,你知道吗,太上皇要选秀了,要选管家女,我的条件正好合适。我不想进宫,我不想给老头子做玩物,所以我必须尽快嫁人。你答应也得答应,你不答应也得答应。我答应你,让你纳她做妾,做贵妾也可以,只要能大面上尊重我就行。我不想嫁给陆二郎,那个窝囊废,我说话声音大一点他都怕的要哭。我也不想嫁给薛大郎,我见都没见过他,谁知道他是圆的扁的,他爹是个六品官不错,他又不是六品官,到现在连个功名都没有。你懂我的意思吗,我没有退路了。”

郑颂贤瞬间明白了事情的症结,“冯姑娘,这事肯定还有别的解决法子,我,我可能还不如陆二郎和薛大郎。姑娘说陆二郎软弱,我也软弱,你看,我就不敢和你硬顶。姑娘说薛大郎没功名,我现在连个秀才都没挣到手。而且,我心里还有别人,她是我的心头宝,姑娘看,我身上穿的衣裳,我戴的荷包,我的鞋袜,都是她做的。我们虽然没有天天见面,可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她。不怕姑娘笑话,我每天做梦,梦里面都是她,只恨不得她快些长大,然后娶她过门。这辈子,除了她,我再不想看别的女子一眼,不管别人是貌若天仙,还是出身贵族,我就只想和她在一起。”

冯四姑娘年纪比郑颂贤还大一点,知道一些人事,听他这样说,顿时羞红了脸,心里又有些酸意,这么专一的少年郎,要是肯对我好,那该多好。

“郑三郎,你说的这些,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三天后你还来这里。你若是答应,也就罢了,你要是不答应,别怪我心狠了,我可是给过你机会的。五郎,咱们走吧。”

说完,她起身戴好帏帽,带着丫头就往外走。冯五郎在后面对郑颂贤拱手,“郑师兄,还请三思。”

郑颂贤急得在后面喊,“冯姑娘,冯姑娘,我真不能答应,我死也不能答应的。”

冯四姑娘的脚步顿了一下,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郑颂贤回家后就病了,夜里发高烧,满嘴胡话。

一会儿说,“冯姑娘,冯姑娘,我不能答应你,你去找别人吧,我心里已经有人了。”

一会儿又说,“薇儿别怕,我不会跟别人好的,我心里只有你。”

翻了两下身,他又开始絮叨,“爹,爹,儿子不孝。”

郑太太急得直哭,“我的老天爷,这是要把孩子生生逼死啊。我的儿啊,你莫要怕,爹娘不会逼你的,不是都说好了,不退婚,咱们不退。你好好的,快些醒来。等你醒来,娘就给你娶媳妇好不好?娘不等了,立刻就给你娶回来。你们两个在一起,就不会再有人来捣乱了。“

大夫嘱咐郑家夫妇,“贵府少爷这是急火攻心,激着了,把心放宽,过两日就好了。”

郑老爷让人送走了大夫,吩咐郑太太,“娘子,去刘兄弟家,把他媳妇接过来。”

郑太太擦了擦眼泪,“好,他们两个好,也能劝一劝他。傻孩子,怕是急坏了。”

刘悦薇听到郑颂贤病了,高烧不退,和魏氏打过招呼,顾不得是大半夜,匆匆赶了过来。

一进屋,她先给郑家夫妇行礼,“伯父,伯娘。”

郑太太拉着她的手,“好孩子,三郎病了,你多劝劝他,让他别忧心。”

刘悦薇点头,“我知道了。”

郑老爷带着郑太太出去了,把丫头们也带走了。

刘悦薇急忙走到床边,只见郑颂贤双眼紧闭,额头上搭着一条湿手巾,停止了说胡话,却看起来躁动不安的样子。

刘悦薇拉住他的手,轻轻喊,“三郎,三郎。”

郑颂贤的眉头皱了皱,仍旧沉睡。

刘悦薇摸摸他的脸,把那手巾拿下来,换了次水,再次搭在他的额头上。

她坐到了床边,一只手拉着他的手,一只手抚摸他的脸,“三郎,你别怕,有我陪着你呢,谁也拆不散我们。老天让我重活一次,定然会让我们白头到老的。”

忽然,郑颂贤拉紧了她的手,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神有些迷茫,涣散,半天后看到了床边的人,轻声呢喃,“薇儿,是你吗?”

刘悦薇俯下身子,继续抚摸他的脸,轻声回他,“三郎,是我。别怕,我来陪着你。”

郑颂贤忽然笑了,拉紧了她的手,“薇儿,你别走。你放心,我不会退婚的,我要和你在一起,谁也分不开我们。”

刘悦薇忽然感觉鼻头有些发酸,她伏在了他的胸口,“三郎,我不走,我永远和你在一起。”

郑颂贤似乎清明了一些,搂住了她,“好,我们永远在一起。”

说完,他似乎又想睡。

刘悦薇起身,把旁边的水端来,喂他喝了两口,“三郎,你别担心,都会好起来的。”

郑颂贤似乎想起了什么,神情又有些沮丧,“薇儿,我没用,连累了我爹,连累你。”

刘悦薇放下水,双目凝视他,“三郎,你相信我吗?”

郑颂贤点头。

刘悦薇和他靠的非常近,“三郎,你相信我,再等一等,再等两个月,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咱们再熬两个月就好了。”

郑颂贤吃的药开始起作用了,烧退了一些,脑子也更清楚了,“薇儿为何要这么说?”

刘悦薇沉默了良久,“三郎,你要相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再有两个月,冯知府因获罪就要走了,来了个许知府,伯父会升到七品,明年,你的院试还是案首。庞公子秋闱,中了第十名。”

郑颂贤呆呆地看着她,“薇儿,你莫不是仙女,怎么能未卜先知。”

刘悦薇忽然掉下了眼泪,“三郎,不是我未卜先知,是我都经历过的。三郎,我回来找你,就是想和你长相厮守的。老天垂怜我,让我复生,谁也夺不走你的。”

她话音刚落,忽然,外面响了个霹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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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