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节一过, 五皇子立刻又带着众人继续忙碌起来。
小镇的基本轮廓有了,现在缺的就是人了。
郑颂贤和随行来的另外两名官员兵分两路,郑颂贤去找许首领,梅大仁去找张巡抚和当地知府。
郑颂贤给许首领送上了拜帖, 许首领一看拜帖, 嚯,熟人家的孩子, 他很痛快地答应了会面请求。
许首领让郑颂贤去土人部落里会面, 五皇子有些犹豫,土人性子蛮横, 若是一言不合动起手来, 怀瑜岂不是要吃亏。
郑颂贤主动劝五皇子,“殿下,许首领当年能和父王达成协议, 给自己留条后路,可见是个精明之人。此人心有大局, 不是睚眦必报之人。我去和他谈,若能成,一箭双雕,就算不能成, 他们也不吃亏。以他的为人, 成与不成都不会为难我的。”
二人此次到云南来之前, 刘文谦私底下把许首领私生子的事情告诉了他们,让他们心里有个准备, 万一见到了许首领, 不至于毫无防范。
五皇子拨了两个身手好的侍卫给了郑颂贤, 叮嘱他务必小心, 以安全为上。
郑颂贤穿着一身读书人的儒衫,带了一些中原的礼物,去往土人营寨。
一路走来,有许多土人好奇地打量着他们。郑颂贤微笑着和他们点头示意,姑娘们忽然看到一个比首领还好看的年轻人,都忍不住脸红起来。有那胆子大的,采了路边的野花往他身上扔。
聿竹看的直咂舌,乖乖,这些姑娘们胆子真大。聿竹多看了两眼,这些姑娘胆子大归大,论容貌,别说郡主了,云锦都比他们好看。就是,就是这些姑娘们的穿着也太暴露了些。有些姑娘赤着脚,还有的甚至半截胳膊都露在外面。有些姑娘的上衣比较紧,那鼓囊囊的胸脯就这么直挺挺地给人看。
聿竹吞了下口水,郑颂贤对着土人姑娘们笑的时候,顺带看了聿竹一眼,聿竹立刻低下了头。
郑颂贤看似在和土人打招呼,实在也在观察土人的营寨。他心里暗暗吃惊,许首领果然不愧是敢造反的人,他本文人出身,却能把土人的山寨治理的井井有条。中军大寨前面还有站岗放哨的,大家都各司其职,很少有闲着的。
听说土人以前都是吃饱一顿睡三天,什么时候肚子饿了再出去找吃的,睡得屋子也是胡乱搭建的,那屋顶雨天漏雨晴天透光。姓许的来了这几年,把所有土人的屋子都重新改建了,带着土人们种粮织布,盖房子没有砖瓦,自己烧,打仗没有工具,自己挖矿。需要的东西越多,土人们就越忙碌,宅子也越来越繁荣。
农闲的时候,许首领也有办法让土人们忙起来。女人在家带孩子打理庄稼,男人出去打猎。以前土人打猎就是现打现吃,许首领教他们把吃不完的东西用盐腌制、风干储存起来,或者拿去和汉人交易。现在关口关了,他们只能私底下偷偷交易,这也是郑颂贤敢来的原因,因为土人离不开汉人。
郑颂贤一路走一路看,很快到了许首领的寨子门口。
他住的寨子是最好的,里面有他和他的儿子,还有几个姬妾,外加一些侍卫和仆人。
一位身穿汉服的中年汉子操着一口标准的汉话对郑颂贤道,“郑大人,请随我来。”
郑颂贤还礼,“多谢。”
许首领正在书房里等着,郑颂贤到了之后,他放下了手里的书,端坐在正位椅子上,看着门口的年轻人进了屋子。
二人相互打量了一番,许首领记得这孩子中了院试案首时,他还去郑家吃过酒席,那时候都说这孩子以后有大前程,果然不假,这才几年过去了,就中了状元。
郑颂贤先拱手行礼,“学生见过许大人。”他用的还是过去的称呼。
许首领也中过大周朝的进士,还做过大周朝的官员,又年长,郑颂贤这样称呼也没错。
许首领笑着示意,“三郎来了,快坐。”
郑颂贤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微笑着看向许首领。他虽然做了土人首领,起居坐卧上处处还留着汉人的习惯。连他用的茶盏,都是瓷器。衣服也是汉人装束,只有召集各个部落商议事情时,他才会换上土人首领的服饰。
许首领道,“你父亲如何了?家里都还好吧?这才几年没见,你长高了一大截,小孩子果然长得快。”
郑颂贤笑着回道,“多谢许大人关心,家父尚好,如今还在青州。学生随郡主住在京中,承蒙陛下厚爱,如今在翰林院做个六品修撰。”
许首领笑,“如今你们家也算是苦尽甘来了。翰林院是个好地方,等过个几年,你再想办法谋个外任,起点都比别人高。千万莫要留恋京城富贵,没有外任的经历,不知民生疾苦,以后想往上升也难。”他像个过来人一样,说了许多自己为官的经验和经历,仿佛曾经压迫郑刘两家的人不是他一样。
虽然两家曾经为敌,郑颂贤也忍不住在内心里对许首领称赞了一番,果真是个能干大事的人,怪不得南安王死了,他却给自己打下了一片天地。
当然,这时候不是算旧账的时候,郑颂贤忙回道,“多谢许大人,学生定会谨记。”
许首领继续拉拉杂杂说了许多的闲话,还把自己唯一的儿子拉出来让郑颂贤看了看。
郑颂贤把许大郎从头到脚夸了一番,还把随身的玉佩摘了下来送给他。
郑颂贤心里清楚,许首领在等自己先开口。
郑颂贤也不急,土人只是他的选择之一,不行还有西南那些小国呢。大周朝没了土人该怎么样怎么样,但土人要是不和朝廷做贸易,日子就难过了。
郑颂贤能主动过来,是想着他们就近,如果土人拿乔,那他就当没来过吧。
许首领请郑颂贤吃了顿丰盛的午饭,还把土人酿的酒拿了出来招待他。吃饭的途中,还有几个姑娘在一边跳舞。
姑娘们往郑颂贤身边凑,郑颂贤虽然笑眯眯的,却并未接受她们的媚眼。
许首领开玩笑,“怎么,三郎怕家里葡萄架子倒了?”
郑颂贤喝了口酒,“许大人,跟郡主比起来,这些花花朵朵,都失了颜色。”
许首领哈哈笑了起来,“我还说先摆个美人计,让三郎乐不思蜀呢。”
郑颂贤打哈哈,“那许大人可失策了,学生眼光高的很。”
酒足饭饱之后,郑颂贤留下礼物,就要告辞。
许首领笑道,“诶,三郎急什么,正事儿还没办呢,你们年轻人就是急躁。坐下,咱们慢慢说。”
郑颂贤又坐下,“那学生再听一听许大人的教诲。”
许首领看了看郑颂贤带来的礼物,十分高兴,“我好久没喝到正儿八经的好茶了,这砚台也很合我的心思。这里真是什么都缺,我听说三郎在思茅建了个镇子,准备开边境贸易?正正好,我们这边也有许多东西吃不完用不了,到时候也能去那里换些东西回来。”
郑颂贤心里知道,好戏来了,“许首领消息倒是灵通,上回因为有人路途遥远,带来的盐坏了,造成了双方的误会。如今陛下命我等跟着五殿下一起,来把这事儿重新弄起来,以后事事都有章程,许大人只管放心。”
许首领笑道,“三郎是个实诚人,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三郎能先来找我,也是咱们有些交情。既然你们把地方都建好了,回头我就让人去看看,不过我可说好了,可不能再蒙我们。”
郑颂贤也不相让,“许大人说笑了,我们正儿八经有衙门监管,谁也不敢胡来,不知您这边,如今可有什么章程?”
许首领笑了,“三郎虽年轻,倒不是个肯吃亏的。放心吧,既然你们正儿八经搞,我们也不能胡来。只一样,听说你们盖了许多屋子,可能给我们几间屋子?”
郑颂贤道,“许大人,我也不瞒您,殿下吩咐,前三个月去的,租金减半。您这边的人我们不管,凡我周朝客商,税收也减半。”
许首领拍手道,“好,五殿下好魄力。既然这样,今日你在,我就先定一些场子。”
郑颂贤见他来真的,也起了精神,“许大人既然提起,我也要把五殿下的嘱托和许大人说清楚。我这里有一份文书,是云南边境贸易规定,请许大人过目。”
许首领看过规定,笑道,“三郎有备而来,却还藏着掖着。”
话匣子一打开,双方也就不再试探,开诚布公谈了一番,还签了一份文书。
等正事儿办完了,许首领亲自把郑颂贤送出好远,并送了他一些土人这边的特产。
郑颂贤拱手,“多谢许大人相送。”
许首领也拍拍他的肩膀,“三郎以后前程似锦,有机会再来,我请你喝酒。”
双方别过,郑颂贤回去向五皇子复命。
五皇子看了双方签订的文书,十分高兴,先把土人拉过来,能快速让镇子活起来,才能说下一步计划。
过了几天,去找张巡抚和知府的梅大仁也回来了。
他带着两个人去请示张巡抚,凡来边境小镇的商人,前几个月能否减一些税。
一个小镇,自然不在张巡抚眼里,但陛下想开边境贸易,在国库艰难的情况下还特意拨银子,派了亲儿子和新科状元一起来负责这事儿,他作为云南巡抚,总不能拖后腿。
张巡抚痛快地答应了,除了盐铁这两样东西,衙门还要监管,其余粮食棉麻牲畜的交易,都交给边境小镇自己管理。
巡抚发话了,知府自然也有样学样。
有了这个承诺,后面就是需要时间了。
边境小镇一开放,早先那些观望的小商人听说了,有人过来问问,果真可以减税,还可以减免租子。
很快,许首领那边也派了人过来采购盐、棉花和茶叶等必需品。
小镇从原来的五天一开放,变成三天一次。
五皇子带着一众官吏们又四处活动起来,一边让一些懂蛮话的人去西南那些小国,把周朝开了边境贸易的事情散布出去。同时,到云南境内和周边几个省跟那些游商打交道,让他们把消息传到更远。
整个过程中,张巡抚并没有帮什么忙,五皇子也没有找地方官员行驶任何方便。
过了几个月再看,边境小镇已今非昔比。
小镇现在天天都开着,来来往往总是有各种各样的外族人,西南各国的商人们把本国的东西运到这里来交易,土人们更是天天过来,云南境内的大小商人们也想来淘淘金,连北边各省的一些商人也想来买一些异国的新奇东西拿回去卖。
能买一些外族人的东西回去,价格都能翻好几倍。人离乡贱、物离乡贵,不过如此。
小镇现在已经不免税和免租了,各项交易都要在边境贸易署备案,按照交易金额不同,分等级纳税。
所谓的边境贸易署,就是几间房子。
因为人越来越多,贸易金额也越来越大,收的税也越来越多,五皇子问云南驻军要了一队人马,驻扎在附近,让那些想来作乱的人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
驻军在小镇和思茅城之间拉了一条防线,禁止外族人随意进出城内,周朝商人的货物也要经过查验才可以放行。
看着越来越繁荣的小镇,五皇子心里仍旧不满意。
驻军来了,五皇子又开始办两件事儿。一是扩大小镇规模,而是修路,不仅要修通小镇通往周边各州府和云南省府的路,还有通往外面的路,也修了好长一截。
路修到一半的时候,要过年了,而他们一行人出来已经快八个月了。
五皇子向皇帝写了封奏折,表明要把后续的事情办完再走。同时送回去的,还有第一批税收。虽然只有十万两银子,但这已经把后期扩建和修路的钱都扣除掉了。
皇帝快马送来回复,一切自便。
千里之外,刘悦薇派人往云南这边送来了一批年货,来的不是旁人,正是金缕阁外管事招财。
招财见到郡马后,先砰砰磕了两个头,然后说了一箩筐的话,“郡马,郡主说,让郡马跟着五殿下好生当差,不用担心家里,郡主过年带着哥儿回王府过年,家里一切都好,哥儿已经开蒙了,如今能背一段三字经,还会描红了。青州那边的年货,郡主也和往年一样发了回去。姑奶奶在章郡王府也很好,前儿姑奶奶还让人传信回来,说姑爷升了百夫长呢!”
郑颂贤十分高兴,让招财起来说话,“父王母妃身子如何?郡主在家里怎么样?”
招财笑着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郡马放心,家里都好。这是郡主给郡马爷写的信,请您过目。”
郑颂贤伸手一摸,那信件十分厚实,郑颂贤三言两语把招财打发下去找聿竹,自己在屋里拆了信件看。
信是刘悦薇写的,字迹和他的字一模一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他自己写的呢。信里面把家里的事情拉拉杂杂说了一堆,比如沛哥儿长高了一些,说话更伶俐了,比如刘悦蓁前儿又把来说媒的媒婆气走了,汪彩凤家的巧巧和蔡二郎成亲了,连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发生的变化她都提了一嘴。
郑颂贤看的脸上一直带着笑,等到了中间,刘悦薇开始关心他的身体,问他有没有被毒虫咬过,蚊子多不多,钱够不够用,她让招财又带了许多药材和常用的东西,还有一些吃食,让他给大家分一分。
再往后,刘悦薇又托郑颂贤帮招财在边境小镇找个铺子,卖金缕阁的布匹,该怎么收税就怎么收,千万不可徇私。
等信快完了,刘悦薇告诉他,自己很想念三郎,希望三郎早日归来。
信的最后是一句话,爹,快回家呀。
这口气一听,就是沛哥儿说的。
郑颂贤忽然感觉鼻头有些发酸,他第一次离开妻儿这么久,还跑了这么远。希望明年过年,我们能在一起。
看过了信,郑颂贤把信重新收好,放在枕头底下。然后去把招财带来东西一一察看了一番,吃的东西给大家分了分,娘子给他做的新衣裳和鞋袜,立刻就上身了,连腰间的荷包都是新的。
招财此次来是带着任务的,刘悦薇让他一直留在这边,把带来的一批货卖出去,然后把这边的铺面开起来。京城离云南太远,如果和西南小国做买卖挣得多,以后就在这边开金缕阁分号,不光卖给外族人,南边各省也可以发展新的客户。等郡马爷忙完了,他再跟着一起上京复命。
招财带来了大量的货物,还有几个得力干将。
郑颂贤把身边两个随从给了招财,让他们带着招财去外面跑。
这个年,郑颂贤就在这个边陲小地跟着五皇子一群大男人一起过了。
五皇子今年收了税,上交了一部分,留下了一部分,大家跟着他吃了这么久的苦,他也不小气,一人封了个大红包。
郑颂贤知道,有人到外面秦楼楚馆里去过。五皇子睁只眼闭只眼,只要别闹出事,没有强抢民女,你情我愿的事儿,他也不好管。
只有这郎舅两个,跟两个和尚似的,离家七八个月了,不沾女人身,竟然也能熬的过来。
郑大人也就罢了,郡主好歹是宗室女,五殿下又在,没得当着大舅子的面找野女人的。郡王爷这样的就稀奇了,皇家子弟,王妃出身普通,给他带姨娘他不要,到了外面这么久了,居然还能守身如玉。
他两个这样守规矩,其余人渐渐也不敢再随意放肆,跟着一起把差事办好,等回了京城,家里妻妾们都等着呢,就怕你到时候精力不够!
年一过,还没到元宵节呢,五皇子又把小镇支棱了起来,一边修路,一边吸引更多的商人过来。
修路的过程中,五皇子让郑颂贤全程监督。来这里这么久,郑颂贤多少也学会了一些当地的话,基本交流不是问题,谁想在他眼皮子底下偷工减料,那是做梦。
等入了三月份,五皇子又往京城送了一批税款,这次直接翻了三四倍。
辛苦一年,终于有了成果。
皇帝十分高兴,对庄大人等人道,“你们不要小看这几十万两银子,这还只是个开始。老五送来的折子里写的一清二楚,我们卖出去多少东西,花了多少金银,外面人进来多少货,流入多少金银。总得来说,现在我们并未吃亏。且边境繁荣了起来,更多的人有饭吃了。”
庄大人道,“陛下,殿下出去已经快一年了,是否要召回?还是把剩下的事情继续都交给殿下?”
皇帝沉吟了片刻,问太子,“你是如何看的?”
太子回答的很谨慎,“父皇,这个还是要看五弟的意思。若是五弟想善始善终,那就可以留下,若是五弟觉得已经做得差不多了,父皇再派几个人过去以后长久在那里,五弟也就可以回来论功行赏了。”
皇帝嗯了一声,“传旨,召宣郡王回京。”
旨意还没出京城,刘悦薇就知道了,立刻告诉了沛哥儿,“乖乖,你爹要回来了。”
沛哥儿都快忘了他爹长什么样子了,但家里下人每天在他耳边念叨,他爹是状元,是了不起的人,到外面去办一件很了不起的差事,时间久了,沛哥儿像期待英雄归来一样,天天等着他爹回来。
听见他娘这样一说,沛哥儿顿时高兴了起来,他去把自己描红的本子找了出来,等爹回来了教他写字,还把他用泥巴捏的小陶罐拿了出来,送给爹,可以装水喝。
那小陶罐虽然粗制滥造,好歹是儿子亲自捏的,刘悦薇让人小心烧制好了,放在外书房摆着。
刘悦薇也开始忙活起来,她让人把花园子里重新整理了一遍,新进了许多新鲜品种的花,院子里也稍作休整。至于她的房间里,准备好了新的纱窗和帷幔,还有全新的被里被面,估算着时间,等郡马快回来时全部换上。
五皇子接到圣旨后,虽然有些不舍,也规规矩矩和来人交割了差事,然后带着一群人,疾驰向北而归。
一路上,郑颂贤心里十分畅快,“殿下,这一年过得可真不容易!”
五皇子笑,“是我把怀瑜强行带出来的。”
郑颂贤哈哈笑,“我要多谢殿下,不是殿下想到我,我还在翰林院看史书呢。整天绞尽脑汁想着怎么写能把先皇写的威猛睿智,可是难坏了我。”
五皇子也忍不住笑,“怀瑜可真是个实诚人,等回京了,说不定你也能动一动呢,不用再琢磨每天怎么拍马屁了。”
郑颂贤一甩马鞭,“能升官谁不高兴呢,到外头来走一年,我发现状元郎这个头衔,也就是说起来好听,干起事情来,屁用没有。”
五皇子见他说粗话,笑道,“怎么会没用,老百姓信服你呀。”
一行人因为心情高兴,策马疾驰,还不到四十天的工夫就到了京城。
一到京城,其余人都可以直接回家,只有五皇子要先进宫复命。
皇帝听说老五回来了,高兴地让人传了他进来,还让太子在一边陪着。
五皇子进来后就磕头,“儿臣见过父皇,父皇万安。”
皇帝笑道,“快起来,一路可好?”
五皇子没有起来,继续道,“儿臣不辱使命,特来向父皇复命。儿臣一路都好,多谢父皇关心。”
皇帝摆手,“坐下说话。”
五皇子这才起身,又给太子行礼。
太子笑道,“五弟出去一年,如脱胎换骨一般。”
五皇子谦虚,“太子谬赞了,臣弟只是听命行事。”
等五皇子坐下后,皇帝问了许多细节,五皇子一一认真回答,等垂问完毕,他掏出一个小本子,“父皇,儿臣把此行差事中间的一些重要事情都记了下来,请父皇看一看,若是可行,以后别的地方再建此事,倒是可以借鉴一二。”
皇帝很高兴,“东西留下,你先回去歇两日,后天大朝会,你直接来上朝。”
五皇子谢恩后走了,皇帝让内侍赏赐了一些东西,直接送到了宣郡王府。
那头,郑颂贤已经回到了家中。
才进垂花门,他就看到妻儿手牵手站在正房廊下看着他。娇妻貌美如花,稚儿玉雪可爱,他感觉自己内心像有把火在烧,烧的他止不住快步往前走。
等到了他们母子面前,他先墩身把沛哥儿抱了起来,然后用另外一只手把刘悦薇搂进怀里,“娘子,我回来了。”
刘悦薇笑看着他,眼眶有些红,“三哥,你回来啦。”
郑颂贤把她仔细打量了一下,她好像刻意装扮过了,衣服首饰都是新的,脸上还有些脂粉痕迹。
沛哥儿见他爹只顾着看他娘,立刻急了,在他爹脸上亲了一口,“爹,你回来啦。”
郑颂贤扭头在儿子脸上亲一口,“沛哥儿乖,想不想爹。”
沛哥儿的声音十分响亮,“想,娘也想。”
此话一出,刘悦薇顿时红了脸,旁边的丫头婆子们都跟着捂嘴笑。
刘悦薇忙道,“三哥,咱们进屋说话吧。”
一家三口进去了,云锦进屋送了茶水,然后也出来了。
郑颂贤让儿子坐在自己腿上,拉着刘悦薇的手道,“娘子,我也想你。”
刘悦薇又红了脸,“三哥快别说了,我让人给你备水。”
说完,她叫了云锦进来吩咐道,“让人给郡马备水,厨房也动起来。”
一家三口说了一会子话,刘悦薇带着郑颂贤去耳房洗漱,亲自给他搓背,看到他腿上有一块疤痕,心疼的仔细摸了摸,“三哥,这是如何受的伤?”
郑颂贤笑道,“无妨,就是被木头刺了一下,都好了。”
刘悦薇难以想象这么大的疤痕当时出了多少血,见他不说,她也不再多问。男子汉大丈夫,想挣前程,哪里是那么容易的。她懂他的心。
郑颂贤洗漱干净后,换上了新衣裳,和妻儿一起吃了顿团圆晚饭。
吃过了晚饭,沛哥儿拉着他爹教他写字,刘悦薇洗漱过后,坐在一边做针线活,偶尔抬头看一看他们父子两个。
等夜深了,沛哥儿熬不住,自己先睡了。
郑颂贤把儿子放在床的最里面,盖好被子。他看了一眼屋里全新的帐幔,火红的颜色刺的他心头跳得也快了几分。他出来坐到刘悦薇身边,拉起她的手亲了一口,轻声说道,“娘子,夜深了,咱们歇着吧。”
刘悦薇红着脸放下了手里的针线活,笑问他,“三哥,云南的姑娘美不美?”
郑颂贤把她揽进怀里,“比起娘子差多了。”
刘悦薇捂嘴笑,“三哥这样坚贞,可以立座牌坊了。”
郑颂贤磨了磨牙,拉起她的手按在早就蓄势待发的郑小贤身上,“我不要牌坊,我就要娘子。”
刘悦薇立刻把手抽了回来,郑颂贤一把抱起她进了里屋。
夫妻分别一年再相聚,自然有一番浓情蜜意,不必赘叙。
郑颂贤和五皇子在家里歇了一日,等第三天大朝会,一起起个大老早去上朝。
皇帝十分高兴,当场夸赞了五皇子一番,把三皇子和四皇子嫉妒的心里直冒酸水。老五个奸鬼,云南边境那等穷地方,他也能做出功劳来。等下次再有了这等好差事,定然不能让他抢先了。
口头夸赞也没用,皇帝也没问五皇子的意思,直接把宣郡王调去了兵部任职,也没有具体的职位,只说先学着,享受三品待遇。但明眼人都知道,兵部右侍郎老了,随时都会卸任。
郑颂贤也从六品修撰变成了五品翰林供奉,二十二岁的五品官,还是在翰林院这等清贵之地,可不多见。其余去的人,多少都有封赏。
六品变五品,最重要的不是官的大小变了,而是以后可以每天都来上朝了,大朝会的时候,也可以站在殿内。
多少人一辈子都卡在五品上面,再也上不去了。郑颂贤这么年轻就做了五品,将来不出意外,肯定大有前程,翰林院的一赶同僚们顿时都对他侧目起来。
有五皇子珠玉在前,郑颂贤倒不打眼。下了大朝会,依旧老老实实去翰林院。
临走前,他看了五皇子一眼,五皇子给了他一个莫要担忧的眼神。
五皇子没有直接去兵部,而是去上书房找皇帝。
皇帝奇怪,不是才给了调到兵部去了怎么又来了?难道对封赏不满意?皇帝的意思是想升他为亲王,但封亲王的事情也不能在大朝会上随口吐露出来,还要和中枢大臣们商议呢。
儿子来找,皇帝总不好把他撵回去,让人带了他进来。
五皇子磕头行礼谢恩。
皇帝问他,“你有什么难处?先去兵部学一阵子,等过几天父皇给你封个亲王。”
谁知五皇子继续磕了几个头,“父皇,儿臣不要亲王之位,儿臣想求父皇一件事情。”
皇帝见他这样,正色问,“发生了何事?”
五皇子道,“父皇,儿臣恳请父皇,重查当年陆家案,换陆家一个清白。”
皇帝放下了朱笔,“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五皇子的声音没有一丝颤抖,“儿臣知道,儿臣求父皇开恩,还陆家一个清白,还母妃一个公道。”
皇帝沉默了片刻后道,“陆家案是先皇定的,你这是让朕做个不孝之人吗?”
五皇子继续磕头,“父皇,如果可以,儿臣连郡王位也可以不要,求父皇开恩。”
皇帝的声音冷冰冰的,“在你眼里,朕给你的王位,比不上陆家的清白是吗?在你眼里,陆家一定就是清白的是吗?”
五皇子没有抬头,“父皇,为了母妃,儿臣愿意丢掉这王爵,有朝一日为了父皇,儿臣可以丢掉性命。”
这一句看起来似是而非的话,却忽然让皇帝心动了一下,他想起当日刘文谦和李太后吵架时说的话,如出一辙。
皇帝沉声道,“你起来罢。”
五皇子抬头看着他,“父皇。”
皇帝继续批折子,“此事牵连甚光,朕不能说动就动,你先回去。”
五皇子听着话的意思是有门,立刻不再啰嗦,行礼后就退下,然后去了兵部。
皇帝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个儿子,你说他重情吧,他大多数时候都冷冷清清的。你说他寡情吧,他为了陆家一个名声,可以不要亲王之位。
但从一个父亲的角度出发,皇帝内心还是受到了触动。他知道,对绝大多数皇族子弟来说,亲王的爵位非常具有诱惑力,为了这个爵位,可以抛头颅洒热血,拿去翻一桩陈年旧案,似乎有些不划算。
可五皇子就这么做了,太上皇当年查贪腐,莫名其妙陆家就被抄家夺爵,流放的流放,回老家的回老家。
陆家祖上是从军的,后来弃武从文,陆妃的爹是风流一时的探花郎。陆家人不仅聪慧,而且极善经营。陆家自己挣来的钱都花不完,怎么会去贪那十几万两银子。
五皇子不服气,他觉得外祖父不是那等眼光短的人,这中间肯定有原因。他要为陆家翻案,为母妃讨回个公道。如果陆家真的贪污了,他以后挣更多的钱来弥补,请求父皇给陆家改过自新的机会。如果陆家没贪,他就更要为陆家洗冤了。
过了一阵子,皇帝忽然拿下几个人,彻查中原几省税收案,这一查,就查到了当年临死都不肯认罪的陆侯爷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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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