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郡王。从哪里谈起?”
谈判再次开始了。
但吕颐浩的态度依然冷淡。
“条目我已经上疏,既然你没看过,我在给你一份。”
李慢侯早有准备,将他给朝廷的上疏抄录了十几份,给当场文官一人一份。
“主要谈的是藩政、藩财、藩军三条。吕大都督想先谈哪一条?”
吕颐浩道:“先谈谈藩军吧。藩军该如何由朝廷调用?”
吕颐浩最在意兵权,不知道公主怎么跟他沟通的,上来就先谈这个。
李慢侯点头:“藩军归朝廷调用当然是可以的,所以才要谈。不是我一家跟你谈,诸位藩府都可以谈谈。吕大都督不防先说说朝廷的打算!”
吕颐浩道:“朝廷当然是要全权调用藩兵的。朝廷当派猛将掌藩兵。”
李慢侯摇头:“我不同意。其他人同意吗?”
其他人也都摇头。
吕颐浩冷笑:“本都就知道不行。”
李慢侯道:“你知道不行,就说个行的。”
吕颐浩道:“朝廷不能掌藩兵,如何用藩兵?”
李慢侯道:“如何不能用?我此次北伐,难道不算朝廷用兵?功劳还分到你吕大都督头上了呢!”
众藩镇代表都笑了。
吕颐浩面色通红:“名实不副,本都愧领军功,回头自会上疏请罪。”
李慢侯道:“倒也不算名实不副。你节制诸镇,我也按你部署出兵。你有功,也不假。这不算朝廷用藩镇之兵?”
吕颐浩哼道:“若都像郡王这样识大体,那也就不用谈了。敢问其他诸藩,谁愿意听本都军令挥军北上?”
林永的代表十方说话了:“我等藩府,皆忠于朝廷。奈何朝廷嫉我,不许藩兵越境。”
吕颐浩激将:“那好。回头本都请奏朝廷,调蕲春藩北伐,如何?”
十方笑道:“北伐未尝不可。只是兵马调动,靡费万千。这粮草该如何支应?”
吕颐浩道:“当然是藩财养藩兵。”
十方摇头:“藩财养藩兵尚且亏空,用藩兵如何能足。”
这是要钱了,吕颐浩现在能借到钱,倒不是很在乎。
“若朝廷出钱,藩镇肯出兵?”
十方道:“朝廷出钱。藩镇才能出兵。不过功劳又该怎么算?藩镇立功,该如何封赏?拓土还是封爵?”
吕道:“朝廷封赏,自有法度。”
十道:“朝廷封赏,对藩镇却无用。藩镇位卑而权重,不求封赏。”
藩镇是土皇帝,关起门来比皇帝差不了多少,因此朝廷的封赏,对他们激励不大。
吕哼道:“江藩、东藩,已有半壁江山,难道还要拓地?”
十道:“能拓地自然最好,若不能。也该有其他封赏,不然不足以激励藩镇之心。”
吕道:“好。藩镇想要什么。拓地万万不能?”
十道:“儒士慕名,武人好利,古来皆然。既然不能拓土,有财帛也能动人心。”
吕道:“给钱你们就出兵?”
十道:“没这么简单。如果朝廷抽空藩镇之兵,又强袭藩镇,我等岂不坐陷死地?”
吕怒道:“尔等竟敢不信朝廷?”
李慢侯接过话:“信不信,不是敢不敢能服众的。凌之以威,难服人心。如果都不敢不信朝廷,哪有今日之会?吕大都督说点实在的吧。朝廷如果不能让藩镇信服,莫说不能动藩镇之兵,怕还要防藩镇作乱。”
“你?”
吕颐浩站起来直指李慢侯。
李慢侯看着他道:“我什么?你敢这么指我,是因为你背后有朝廷,你用朝廷的威势,却不顾朝廷的安危。我有海船一千,没船运兵三百,十日内可送三十万大军南下明州。我若要反,皇帝往哪里逃?”
“放肆。放肆!乱臣贼子!”
吕颐浩跳脚大骂。
李慢侯道:“你当真要我反?诸位做个见证,吕大都督逼反藩臣,有大功于新朝啊!”
赵构连杨沂中都派到前线了,临安空虚,李慢侯真能从海上攻击,靠张俊一个人是顶不住的。尤其是李慢侯能杀伤十几万草原骑兵,让人触目惊心。
吕颐浩不敢背上逼反藩镇的罪名,他身旁一个文官立马劝和。
“郡王息怒。督抚绝无此意。”
李慢侯看向这个中年文官:“阁下可是范公之后?”
在宋朝能称范公的,只能是范仲淹。
“正是。”
“范公以天下为公,人人钦佩。不似有些人,沽名钓誉。”
李慢侯对吕颐浩的态度实在是忍不了了,根本就不是一个谈事情的务实态度,完全将朝堂上那一套虚来虚往的假大空拿过来,处处透着虚妄,完全是浪费时间。
“谢郡王夸赞。吕督抚为官清正,向来以天下为公。”
文官说道。
朝廷派来的使者,李慢侯都打听过了,其中有一个范仲淹的后人。就跟晏孝广一样,这种名臣之后,不用科举也可以做官。有时候某个皇帝读前代皇帝起记录的时候,想起某个功臣了,就会赐对方家族子弟一个官身。
范正己本身不是范家嫡系,是范仲淹第三子范纯礼的儿子,也不是范纯礼的嫡子,而是一个小妾生的。因此官做的也不算大,很长时间都不是主官。先是在杭州做录事参军,接着又给刘光世做了几年参谋官,前两年去了川陕,在宣抚司还是做参议官,平时就是处理一些机宜文字,就是秘书。去年得罪了吴阶兄弟,被吴阶弹劾罢官。
他之所以被派来跟吕颐浩一起来跟藩镇谈判,其实就是因为他跟吕颐浩一样,是一个看不惯藩镇的文官,不然不会得罪吴阶,吴阶那种人,八面玲珑,其实是很不会得罪人的。如果不是实在忍不了范正己,他不会弹劾范正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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