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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周旋

白山当然不会愚蠢到以为唐庚来这里是为了旅游。

“我在这里干活。”白山摸摸下巴,又说一遍,他的神态表情毫无破绽,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在说大实话。

“那还真是,”唐庚眼睫垂下去,唇角带上笑,“辛苦你了。”

那还真是辛苦你了。这叫什么话。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凝滞了那么一瞬,晦暗的光线中有什么东西噼里啪啦响过一通。不过大家都是高手,都沉得住气,再抬头再开口的时候双方都恢复了正常。

“你呢?”白山问。

“着急走吗?”唐庚问。

唯一比较不巧的是两个人开口的时间都很一致。两个人对彼此笑一下。

“不急,这活可以慢慢干。”白山说。

“我么,听说这边风景好,来看看。”唐庚说。

又是同时回答。

这次白山先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你先说。”

唐庚点头,揣在裤兜里面的右手有意无意的划拉着口袋里的暗线,“好不容易碰见了,不如一起喝一杯吧?”唐庚不信他这活可以慢慢干,这么短的时间白山要落实那么多人手是否可靠,他肯定在抢时间。

“好啊!”白山也点头,笑得很爽快,“我请客!”这边风景好,我来看看。白山当然也不会愚蠢到以为唐庚千里迢迢到这里就是为了旅游。

两个人都收敛起自己与生俱来的攻击性,走到一张卡座坐下。卡座的光线很暗,两个人之间原本明晰的界限渐渐暧昧不清起来。

倪创看着白山明明马上要走出去又折回来,和一个很面生的人去卡座坐了。

他摇一下铃叫应侍生,“去那边卡座问问客人要点什么酒。”

应侍生答声好,待要走过去又被倪创叫住。

“盯着他们的动静。”倪创点了一根烟,静静的吸。

“干的什么活儿啊?”唐庚把玩着桌上的骰子。杯子把五颗骰子网在一起,乱转一通揭开盖子,五颗骰子垒在一起,六点朝上。

“害,能干什么活啊,”白山漫不经心揉了揉后颈,“给老板当保镖咯。”

“噢,”唐庚把杯子又给原样扣回去,“当保镖倒是不怎么适合你。”

白山笑了,一双手十指交握放在桌子上,饶有兴味的盯着唐庚,“绿水城么,也不像是你会来玩的地方。”

两个人都知道对方没说真话,两个人都没戳破,就这么把话题和气氛绷在半空中,吊着。

“两位先生,要喝点什么?”应侍生走过来,恭恭敬敬的鞠了个躬。

“要喝点什么?”唐庚看着他。

“来两听啤酒吧?冰的。”白山眼神不躲不闪的看回去。实在是等会儿还有活要干,他不想带着满血管的酒精去办事。又不是喝完了酒就能躺倒睡大觉,他没必要面子上过不去就自己灌自己。还是啤酒最好啊,度数低,清凉解渴。更何况他猜测,嘴上说着自己是来看风景的那位等会儿也有事情要办,唐庚也不会真的喝多少。

果不其然,唐庚表情很欣悦的点头同意了。白山心里松一口气,殊不知唐庚面上的笑是被遥远南美的记忆勾起的。

实训很操。又热又累还没有人权。教官用各种语言大声骂fk,叫你小姐或者弱鸡仔。流弹穿透整个手臂的时候你不能停,还要继续在地表将近五十度的沙地上匍匐前进;近身格斗的时候是车轮战,而不幸你是那个被轮的人,要是你不想被别人打歪鼻梁骨,或者是扭断手臂,就要在肺已经喘的要炸的时候爬起来,继续战斗。那个地方把你曾经的所有荣誉和成绩都残酷的剥下来,顺带也撕烂你的尊严,把你狠狠踩在泥里,好让你重新活一次,变成更强悍的自己。

啊,当然,那个地方唯一美好的回忆就是每周日的晚上。等一周的操|蛋的训练都结束了,基督徒们会虔诚的祷告,而他们,可以洗个冷水澡,然后到训练基地附近的小酒馆喝几杯冰啤酒。这是所有人都期待的一周一度的快乐场,也是他们两个人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两位要的啤酒。”应侍生端着托盘走回来。

“谢谢。”唐庚掏出一张美钞压在摇骰子的杯子底下,这是小费。

应侍生没拿钱也没动,端着托盘安安静静站在卡座后头。

“给你的就收着,”白山把那张美钞拿出来,塞到应侍生围兜里,“跟你们老板说是我的意思。”

应侍生依言走了,站在吧台的倪创看见这边动静,心下明了,回了后厨。

此时天色尚早,酒吧里还没有别的客人。两个人就这么面对面,各怀心思的喝酒。一杯啤酒很快就见底了,好在那应侍生机灵,拿了半箱子冰啤酒过来。白山喝完一听又开一听,唐庚也一口喝完了,紧跟着他再开一听。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酒一旦进了肚腹,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就拉进些,气氛也松弛些。

白山眼睛微微眯起来一点,把酒咽下去,把舌头捋直了慢慢悠悠的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这么大老远跑过来找我,不只是为了喝酒吧?”

“见朋友嘛,”唐庚自作多情的与他碰一下杯,铝制罐子碰在一起,没碰出什么好听的声音,“自然不辞辛劳。”

“既然是朋友,”白山压低声音,突然凑近了,“那就给我透个底。”

“好说,”唐庚眼睛眨也不眨,看着白山凑过来,动也不动,“我先给你透个底,你再给我透个底。”

白山兴味索然靠回椅背上。他又开一听啤酒。

“怎么,不信我?”这次是唐庚微微倾身向前,那双眼睛锐利,带着莫名的压迫。

“信你,怎么不信?”白山打个哈哈把这个话题揭过去,“你不是说了是来看风景的吗?”开什么玩笑,这家伙能到这里来堵他,就已经说明他知道了一些事情了。再让他透底,那不是透的裤子都没了?

唐庚摊一下手,换了个轻松点的姿势,也靠回椅背上。没办法,人家不想透底,那他也不能把人家怎么样吧?又不是像老掸那样的货色,一吓,一诈,就什么都问出来了。对面坐着的也是个高手呢。

“时候也不早了,”白山把袖子捞起来一点,看一眼手表,“还有活呢,我得先走了。”再虚与委蛇也委不出来个什么东西,白山懒得继续在这里和他比谁能装的更无辜。

“好,晚上开车小心。”唐庚靠在椅背上,冲他挥一挥手。

“你什么时候走?绿水城也没什么可玩的吧?”白山回过头来看着他,低头的时候露出半边锁骨来,那眼锋落在唐庚脸上,有点利,“走之前联系我,我再请你喝几杯,给你践行。”

“好啊,”唐庚也直直的看回去,半边脸隐在灯光的暗处,眼神像是在黑夜里蛰伏的猛兽,“随时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