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他真是一个普通的小倌,他把一生都赌在她身上,若是她却抛下他不管,是不是太过不近人情了?
若他是有目的的,把他带在身边,不是更容易让他露出马脚?
苏千澈思索着,这么美的人,若是真被糟蹋了,还真是于心不忍啊。
在她还在思索之时,双腿已经快过思绪,把她带到了三楼千殇的房间外。
“千殇公子,我已经沐浴好,你快点过来啊。”
苏千澈推开门,便看到男子仅着浴袍,安静地站在窗前,侧脸轮廓在光下显得越发柔和,皮肤白皙近乎透明,整个人安静得仿佛不存在。
许是听到女人焦急的催促,千殇转过身,面无表情地向床边走去。
女人此刻却听到了开门的声音,她皱眉转头看向门口:“妈妈已经把今晚的千殇卖给我,你们……是你?”
千殇似乎这才察觉到房门被打开,他转过头看向门口的女子,表情依旧没有任何波动。
“你不是放弃了,还进来干什么!”那女人如临大敌地看着苏千澈。
苏千澈抬步走进去,直接走到床边,把那女人拎起来,一甩手扔了出去,房门随之被关上:“要买千殇,也得先问问我愿不愿意。”
“开门,你给我开门!”外面的女人使劲砸门,却怎么也打不开,不由怒气冲天,“你若不开门,我就去找妈妈来评评理。”
千殇浓密的长睫动了动,平静的眼眸中,似有一丝困惑。
苏千澈把衣服扔给他,“穿上。”
就穿一件浴袍,里面什么都没有,走出去勾魂么?
“哦。”千殇说着,便直接脱了浴袍,把衣服穿上。
苏千澈随意看一眼,便是一片雪白,不由转过头,轻咳一声问道:“你平时换衣服都这样?”
“嗯。”千殇系上腰带。
苏千澈扬眉,这家花楼真是够开放的。
穿好衣服,苏千澈便拉着千殇往外走。
千殇垂眸看着握着他手腕的纤细手指,看了很久。
外面的声音吵吵闹闹,苏千澈打开房门,便见老鸨和刚才的女人站在外面,两人身后还站着两个护卫。
老鸨抬手正要敲门,看到房门打开,便笑道:“这位公子,你这是要?”
“就是他,他明明已经放弃了千殇,现在还来捣乱!”女人指着苏千澈,气急败坏地说道。
苏千澈无视了女人的话,懒懒道:“既然千殇选了本公子,本公子自然要负责到底。”她转头看一眼千殇,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笑,又转回头看向老鸨,“带本公子去找你们老板。”
老鸨眼睛亮起来,“公子是要赎走千殇?”
“别废话,带路。”
老鸨里面换上大大的笑脸,带着苏千澈往最右边的房间走去。
见三人要走,那女人连忙追上去,“妈妈,我出了银子买千殇,你怎么能这样?”
“夫人稍后片刻,妈妈先把这里的事情处理了,再来招呼你。”老鸨挥了挥手,两个护卫便把女人拖走了。
“你们这样对待客人,不怕……唔……”
苏千澈看了看老鸨,见她神色平静,便知这种事在春满楼应该不少见了。
很快三人便来到房间外,老鸨笑了笑,“公子,老板就在里面,你与千殇公子一起进去吧。”
苏千澈点头,抬手推开房门。
房间里的装扮很仙,踏入房间里,便像是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层层叠叠的纱帘后,一个模糊的人影若隐若现。
苏千澈没有废话,直接道:“我要带千殇离开,你怎么才会放人?”
里面的人缓缓开口:“一百万两。”
“一百万两?!”苏千澈下意识重复,这么多,千殇是黄金做的吧?
“昨晚的叫价,已经高达十万两。”
苏千澈再次惊了一下,在看到千殇的盛世美颜之后,她已经忘记了还有叫价这回事,所以并不知道千殇的拍卖竟能到达如此高价。
与霓裳相比,千殇的价位高出了几倍,难道是因为阳城的人比较富裕?
“我没有银子。”苏千澈很光棍地说道,“打欠条怎么样?”
千殇浅蓝色的眼眸微怔。
里面的人似乎也愣了,过了片刻才道:“不行。”
苏千澈转头看向千殇,“你在春满楼呆了多久,有多少银子?”
千殇更愣了,“我……只有五十万两。”
纳尼?当个清倌竟然能挣五十万两?那若是他出卖身体,以他的姿色,怕是只需几年便能身价上千万。
苏千澈想到他的琴技和歌喉,忽然又觉得并不奇怪了。
“五十万两赎身,多了没有。”苏千澈笑盈盈地说道。
千殇有些懵。
纱帘后的人更是觉得心肌梗塞。
半晌没说话,只怕是觉得不想与苏千澈说话了。
苏千澈依旧笑意盈盈:“你若是不愿,我就放把火把你这春满楼烧了,这一栋楼,应该不止五十万两吧?”
……
苏千澈进了千殇的房间的那一刻,另一边,司影出了春满楼,顺着安静的街道走了半刻钟之后,来到一条偏僻黑暗的小巷,巷子里,一个人影显现出来。
“主子……”那人恭敬地喊,声音有些迟疑。
月光照不进这条小巷,里面很暗,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
司影淡淡开口:“云烨,你何时变得如此矫情了。”
云烨摸了摸鼻尖,没再迟疑,连忙说了:“主子,我们将人带到东宫之后不久,便遭到数十个蒙面人偷袭,那些蒙面人各个都不是泛泛之辈,东宫的护卫和属下们虽然拼尽全力,人还是被劫走了。”
“苏大少爷得到消息之后赶来,和对方头领交战之后,两人都身受重伤。双方打斗虽然激烈,好在太子没有受伤。”
“我们顺着他们逃跑的路线查过去,查到一处据点,只是当我们带人追过去时,那里已经没有人。”
司影很平静,似乎已料到这样的结局。
只是,苏煊铭身受重伤,有些出乎意料。
“主子,萧侍卫已经回到京都,他说,他见到了那个人。”
司影手指动了动,指尖互相摩挲了几下。
“只是,他邀请对方来京都,对方不愿。”云烨有些遗憾。
主子找那个人已经找了许久,却一直没有找到,没想到,对方竟然真的在峰邺城出现了。
见司影依旧不说话,云烨试探地问道:“主子,您会去峰邺城吗?”
司影沉默了片刻,“你先回去。”
云烨还想说什么,却见男子已经出了小巷,月光照在他修长的身体上,仿佛给他披上一层清冷的银辉。
看来,主子暂时是不会去了。
云烨摇摇头,纵身一跃,上了房顶。
……
苏千澈带着千殇下了楼,一路上再次受到众人目光洗礼,苏千澈目不斜视,千殇自是不理会。
简泽轩在大堂中等候,司影却依旧不见踪影。
“小千,你这是?”简泽轩看向苏千澈身后的千殇,目光明显不善。
“暂时把他带在身边,回京都再说。”苏千澈四处看了看,没看到司影,便收回目光,问简泽轩:“丁二找到了?”
简泽轩点点头,“出去说。”
出了春满楼,一阵凉风袭来,苏千澈感觉到一丝冷意。
她拢了拢衣袍,身体便温暖了些。
冬天,越发深了。
怀王府的马车停在春满楼外,三人上了马车,千殇很自觉地坐到角落里,安静得让人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苏千澈不由看他一眼。
在不久前的拍卖上,他分明如此耀眼,仿佛所有的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不仅琴技一流,歌声更是一绝,这样的人,安静下来之时,却是如此容易让人忽视。
简泽轩警惕性地看了看千殇,见他微垂着头沉默不言,看上去干净无害,可简泽轩却依旧觉得他格外刺眼。
“刚才秦修炎来找我。”苏千澈盘腿坐在软榻上,背靠在马车后。
简泽轩眸光沉了沉,“他说了什么?”
“没什么重要的。”苏千澈双手交叠枕在脑后,“就是问一问关于十六的事。”
“十六?”那个有着奇怪红头发的男孩么?
苏千澈勾了勾唇,“他要带走十六,我没答应,他不甘心,可能要搞事情。”
“十六在哪里?”
“映月山庄。”苏千澈道:“映月山庄里有弑神卫守护,倒是不怕他动武。”
简泽轩抿了抿唇道:“若是十六那里不能下手,他可能会对千府十六的家人动手。”
“是啊,看来,这次回去不会无聊了。”苏千澈笑了笑,双眸半眯。
回到客栈,三人下了马车,千殇一言不发地跟在苏千澈身后,一直到她的房间外。
简泽轩直接拉住了他。
“小千,你先进去。”简泽轩对苏千澈道。
苏千澈看看千殇,又看看简泽轩,点了点头,转身进了屋。
简泽轩拉着千殇来到隔壁第二间房,声音沉冷地对他说道:“不管你有什么目的,最好离小千远一些。”
千殇微垂着眸,浓密的长睫颤了颤。
“若是让我发现你心怀不轨,别怪我不客气。”
千殇抬眸,面无表情地看他:“你和她睡过了吗?”
简泽轩一怔,随后铺天盖地的怒气席卷而来,拳头携着暴戾猛然挥出:“你的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千殇神色不变,连眼眸都无丝毫波动,面对简泽轩携怒出击的拳头,也是不闪不避。
“心悦她,便占有她。”千殇很平静地说道。
简泽轩的拳头堪堪在碰到千殇脸颊前一刻停下来,他额头青筋暴突,眼眸怒睁。
看到千殇面无表情的脸,简泽轩狠狠咬牙。
不过一个妓子,脑子里装的都是肮脏的东西,他何必计较?
若是打了这张小千喜欢的脸,小千怕是会不高兴。
简泽轩狠狠地揪起千殇的衣领,把他提起来,眸光阴沉地看他:“以后别再让我听到你这种肮脏的想法,否则,我有一百种方法让你生不如死。”
一脚踹开房门,把千殇扔了进去。
千殇纤瘦的身体撞在桌子上,他扶着桌子站起身,拍了拍前襟,沉默地坐到床边。
房间外,简泽轩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之后,才来到苏千澈的房间。
不出所料,苏千澈已经躺在了床上。
简泽轩眼底闪过几不可见的笑,脚步轻缓地走过去。
苏千澈眼睫动了动,半晌才掀开。
“这是你的玉佩。”简泽轩从怀中摸出苏千澈之前交给他的玉佩,“丁二并不知道有谁参与了那件事,不过他说,那一晚除了他和那个车夫,还有另外一人躲在暗处,那人擅长隐匿,在他接手之后才离开,丁二猜测,或许是某个江湖中人。”
苏千澈接过玉佩塞进衣袖里,翻了个身面朝外,右手撑头,指尖插进头发里,慵懒懒的模样。
“或许,那个没用露面的,就是地煞门与大夫人联系的枢纽。”
“地煞门不是小门派,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最好不要动地煞门。”简泽轩道。
苏千澈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我不会鲁莽。”
双手交叠放在枕头上,苏千澈脸颊枕着手背,喃喃道:“小六,我原本是想直接用大夫人的方法对付她,可是,在得知皇甫溟被迫承受那些之后,我改变主意了。”
简泽轩没有说话,只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
“我想,让相府三位小姐都体验一番那种极致的欢愉。”苏千澈红唇轻勾,嘴角一抹极淡的笑,“让大夫人好好感受感受,撕心裂肺的痛。”
“我是不是很恶毒?”苏千澈抬眸,看着简泽轩沉静的脸。
简泽轩眸光微深,声音低沉地说道:“小千,这种事,你不必亲自动手,我来做便好。”
苏千澈摇头,“与你无关,我原本是不想理会她们,却因为得过且过的态度连累了别人,这一次,我不会再手下留情。”
简泽轩抿了抿唇,轻声问:“小千,我走之后,你经历过什么?”
“我……”苏千澈张了张嘴,分明是想告诉他,喉咙却像是被堵住一样,说不出话来。
为什么?她有什么是不能对小六说的?
正在此时,房门被敲响。
“王爷。”侍卫在外面喊道。
简泽轩捋了捋她的发丝,轻道:“别想太多,睡吧。”
随后站起身走了出去。
苏千澈松了一口气,以前的那些事,还是不要告诉他了。
第二日,众人启程回京都,对于突然多出来的千殇的问题上,司影和简泽轩持相同的态度。
不能让千殇上马车,马车本就不宽,若是坐上四个人,就会显得拥挤。
苏千澈就看看不说话。
毕竟,千殇只是刚认识的陌生人,况且,他也不是娇弱得不能骑马。
他们的争执并没有维持多久,千殇沉默地上了马,跟在马车旁。
司影看着苏千澈,轻笑着问:“他那柔弱的模样,让他骑马,心疼吗?”
苏千澈淡淡睨他一眼,“幼稚。”
听到她的回答,司影心情很好,这说明,她根本就不在意那个故作柔弱,比女人还要娇弱的男人。
“阿澈,这个千殇不简单,你小心些。”司影提醒道。
“他会武?”苏千澈扬眉。
她自身没有内力,所以察觉不到千殇是否有隐藏内力,只觉得他身上没有内息波动,像是一个普通人。
司影摇摇头,“他身上没有内力波动,若非他是寻常人,便是他隐藏得太好。”
简泽轩也道:“我也没有感受到。”
苏千澈手指轻抚下颚:“若他真是受人指使,指使他的又是谁,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简泽轩微微皱眉,“会不会和秦修炎有关?”
司影轻笑道:“不管他有何目的,总有一日,会暴露出来。”
苏千澈赞同地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阿澈,我们心有灵犀。”司影轻笑,琥珀色双眸中似有浅浅荧光溢出。
简泽轩脸色阴沉,双眸紧紧盯着他,似乎想要把他扔下马车去。
司影往苏千澈身边凑了凑,“阿澈,王爷瞪我。”
苏千澈抖了抖,一抬眸看到司影促狭的笑,和简泽轩阴沉得快要滴下水来的脸。
苏千澈不理会他们,闭上眼,直接睡了。
剩两个男人在马车里大眼瞪小眼,互相看不顺眼。
阳城距离京都并不远,不过半日,马车便已经来到京都。
还未进城,司影叮嘱了苏千澈一番,便离开了。
千殇也被叫进了马车,毕竟以他的姿色,初次出现在京都,只怕会引起轰动。
回到千府,平时总会第一个迎出来的柳心柔竟然不见踪影。
倒是早已经被苏千澈忘得不知道那个犄角旮旯的柳喻舟像风一样卷来了,他的脸上青一块一块,连简泽轩都没看到,只对苏千澈大喊道:“那两个贱人被人带走了,是一个红头发的小子,老子就知道,那个野种不是老子的儿子!”
“那个贱人,就知道在外面偷人,老子真该打死她!”
简泽轩目光阴沉地扫他一眼,柳喻舟此刻却在气头上,完全无视了他。
柳喻舟这段日子在千府被柳心柔好吃好喝地供着,日子清闲,脾气也好了一些,原本是想着要不要给那臭婆娘道个歉,毕竟臭婆娘一个人在家里照顾两个孩子也不容易,况且那件事她也是被逼迫的。
想着臭婆娘疯癫的模样,看上去也挺可怜,柳喻舟便准备了一肚子的草稿,准备去找臭婆娘和柳心柔和解。
却没想到,刚进了柳心柔的院子,便看到一个满头红发的男人,和那个小野种一模一样,顿时满腔怒火淹没了柳喻舟的理智。
还说不是野种,现在连野男人都找上门来了!
柳喻舟冲上去便要把那野男人狠狠揍一顿,然后把那个贱人臭婆娘也狠狠揍一顿,看她还敢不敢偷人!
更让柳喻舟怒气勃发的是,他连那个红头发男人的身体都没靠近,竟然就被那野男人扔了出来。
简直不可饶恕!
柳喻舟不甘心地一次次冲过去,却一次次被扔出来,直到最后,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野男人把臭婆娘和女儿都带走。
“那个红头发野男人,老子要是逮到他,一定把他煎了炸,炸了蒸,蒸了煮……”
苏千澈眉头微皱,虽然猜到秦修炎会对柳心柔和秦氏下手,却没想到他的动作那么快。
“既然你这么厉害,就拿出一点你的本事,把那个男人找出来。”苏千澈冷眼看着柳喻舟,“别让人误会,你只有一张嘴皮子。”
柳喻舟冷哼,“老子的女人,老子自然会找到!”
苏千澈轻笑,浓浓的嘲意,“若是下次我再听到你骂秦氏和柳管家,我就让你这张嘴永远闭上。”
柳喻舟心里一跳,眼前的少年分明纤细,比他瘦了近一半,气势却是如此骇人,让他浑身发寒,冷汗直流。
“哼,老子不需要你教!”柳喻舟转身,直接走了出去。
苏千澈揉了揉眉心,秦修炎,真是一个强劲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