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啾的手上还握着水杯,忽然看到他进来,愣了一下,随即把水杯放回病房里的桌子上。
对于这人脸上那些喜怒于色的变化,她已经产生了条件反射。一对上他的目光,闻啾就心虚了起来。
蒋野火气正旺,卡在喉咙里的骂人脏话也因为纪时宴的出现不得不选择息事宁人,遥想平日里纪时宴对她宠爱有加,连一句外号都要成专宠称呼,蒋野心里有苦说不出,只得一边擦脸,一边愤愤的告状:
“宴哥,你看看你女人对我做的好事,她欺负我,她往我脸上泼水。”
平日里吊儿郎当的蒋野,告起状来也如同说相声。
纪时宴好像成了个长辈,他轻轻蹙眉,走过去把闻啾往自己身后拉了一把,拍了拍她的肩膀:
“回你病房等我。”
他这语气虽然不凶,但脸上那股莫名的烦躁和不悦她还是看得明白,临走时,她看了一眼还在擦眼睛的杨婉婷,给她使了个眼色,结果一出来就看到手里拎着食盒的梁顺:
“闻小姐。”梁顺喊了她一句,跟在她身后进了病房,“这是纪总让我给你带的兔子布丁,还有一些你爱吃的菜。”
机灵的梁顺直接忽略刚刚在病房门口听到的那些,打开食盒一样样给闻啾介绍,半句话离不开纪总:
“昨晚纪总开会开的晚,也没赶上来看你,这不,今天一早就过来了。”
看到梁顺如此上心,闻啾有些搞不明白,到底谁才是她的男朋友。眼看着纪时宴一直没有回来,她有点担心他们会不会对杨婉婷做出过分的事情,梁顺却在这时说了一句:
“对了,闻小姐,吉他你用着顺手吗,这把和你母亲送你的,是同品牌同型号的,应该没什么区别吧?”
闻啾愣了一下,梁顺在自己面前替纪时宴捏人设,捏的也挺辛苦的,明明不懂乐器,却还是查的一清二楚。她看着那个软乎乎的兔子布丁,想起那些年因为一句话,因为一点点的温暖就感动不已的自己,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梁助理有心了,吉他我很喜欢。”
说完这话,闻啾想起前几天徐映天找自己的事情,又问道:
“对了,百代音乐是不是给你发过一封合同?”
“发过。”这件事情是特意交代过让他跟进的,毕竟是闻啾的事情,他就当是工作,合同出来的当天他就询问过纪时宴的意思:
“纪总还在斟酌,有些条约不合理,要是真的想签你,他们一定还会修改合同。”
“你直接把合同发一份给我吧,他工作那么忙,我就自己拿主意好了。”
梁顺有些为难,显然这种大事还是得要纪时宴吱声。可这件事情明明是依她为主,怎么现在又犹豫了呢?
她暗自觉得这里面可能有端倪,不等开口,刚刚在那边劝完架的纪时宴便回来了,梁顺借口离开,简直跑的比兔子还快。
纪时宴走到病床边坐下,抬手要摸她的额头,闻啾下意识的躲了躲后,被他捏住下把抬起来,强制性的往她嘴唇上琢了一小口:
“躲什么呢,生气我昨晚没来看你啊?”
前些天的那些个争吵和委屈,被他一句话就这样带了过去。
也许在纪时宴看来,闻啾的性子就是那种天塌下来也会自己顶住的性子,所有的委屈和难过,她骗着骗着,就能把自己给哄好。
闻啾沉默着摇了摇头,把那只小兔子布丁塞进嘴里,后来他又听到纪时宴说了一句:
“你别担心,蒋野他不敢欺负我的女人,杨婉婷和他在一起时明码标价,这种意外谁也不想发生,现在出事了,一个想火上浇油,一个想拿钱灭火,你作为女生有代入感无可厚非,但这件事情你不是当事人,劝谁都有失公平,以后你别管,让他们自己去乱。”
听纪时宴的说辞,显然他肯定见过不止一次,就连这种话也像是一种无奈的调侃,闻啾咬着叉子,抬起头看了一眼:
“那如果我们有一天也这样了,哎哟……”
纪时宴往她脑门上弹了一下,她低叫一声,红着脸抬起头时,正好落进纪时宴带着丝痞笑的目光里,她暗自觉得有诈,果然下一刻就听到那老男人十分自信的说了句:
“小朋友,这种事情我不会让它发生,你和杨婉婷不是一类人,我会好好待你。”
闻啾低着头吃东西的动作一愣,眼圈不知道为什么因为这句话红了,大概是自从母亲去世后,她很少再听到温暖的话了吧,哪怕是一点点的糖,也能让她感动的一塌糊涂。
因为缺爱,所以哪怕是一点点的光明,她也因此感激涕零,步步退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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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啾出院那天,纪时宴派了梁顺来接她,或许是怕她再和蒋野起争执,梁顺还特意带她去了另一个方位坐电梯下楼。后来在车上,梁顺往她的手机上发了一份菜单:
“这是纪总生日宴上的菜单,他说让你帮着参谋参谋。”
纪时宴的生日定在下周三,不过只有几天时间了,她还从未参与过这种事情,有些受宠若惊。拿到手以后,闻啾特意把那份菜单拿到了宿舍里,让米弥帮着参考:
“这也太奢侈了吧?”
宴会地址是浦城某国宾级待遇会馆,私密性和档次在全国名列前茅,想来为了这次生日宴,纪家的人应该花了不少心思,闻啾想起早就准备好的那支领带夹礼物,忽然觉得有些寒酸:
“在场的来宾,肯定不会有人送三千块的领带夹吧,感觉会丢他的脸?”闻啾有些犯愁,忽然又想到了参加宴会的礼裙,“而且,我准备买裙子的钱,也够不上档次啊。”
“你想这些做什么,他肯定会考虑周到给你选裙子的。”米弥这女流氓,马上话锋一转,“你不如拿准备买礼裙的钱,去买条性感睡衣。”
“唔,你可快点闭嘴吧。”闻啾红着脸,眼睛都不好意思再往菜单上看。
米弥还真是料事如神,这边小打小闹刚过,那边梁顺又亲自给她打了个电话,说希望闻啾能腾出点时间,去礼服馆试一下裙子。
以前纪时宴过生日,还从未有过那么大的阵仗,这次一改常态的做法,让闻啾有些觉得奇怪:
“你家纪先生以前不是挺低调的嘛,这次是怎么回事啊,不会是要向大众公布你是她女朋友的身份吧?”
女孩子对于爱情和另一半的幻想说起来几十万字也写不完。米弥的这一句话在闻啾心里点燃了一团火,在纪淑婉那里受的气也顿时烟消云散。
他知道纪时宴独来独往已经有很多年,肯定不会因为姑妈的三言两语就选择别的女人。
这天放学,闻啾抽空去试礼裙,还收到了一个好消息,练习生训练营的主办发亲自给她发了份邮件,她成功晋级前五十名,复赛日期就在考试结束后的第一个周末。
她刚好可以参加完生日宴告诉他,也算是份能一起开心的生日礼物。
得到内部消息的徐映天给她发了条祝贺微信,又提起了那份签约合同:
——闻啾,早点签入公司,还能早点给你安排营销,我和老板都希望你加入我们的阵营。
闻啾到现在也没能看到那份新合同,纪时宴一直没有提,显然是还有什么条例不太好,今晚她刚好住云上城,晚上和纪时宴商量一下那份合同能不能签。
抱着挑选好的礼裙打开门,闻啾一进去就发现玄关处有好几双女性的鞋子,她的鞋子从不和纪时宴的放在一起,显然今天屋子里还挺热闹,她起初以为是打扫卫生的家政,后来进去才看到有几个装修公司的人再看屋子,纪淑婉挽着柳微的手对着工人们指指点点,很是热闹。
看到闻啾抱着礼裙进来,柳微愣了一下,主动和她打了个声招呼,礼貌的说道:
“不好意思,我打扰你了吧,我今天就是一时兴起,想来看看这房子能不能改成婚房。”
纪时宴住在云上城已经有好多年,这里面的某些辅助家具都是按照他左手残疾的习惯去定做的,柳微忽然带着人来整这一出,闻啾作为一个只有居住权的,没有轰走人的权利,她问道:
“柳小姐,你和阿宴还没订婚,现在就这样大张旗鼓,是不是太不尊重人了?”
纪淑婉怎么说也是他的姑妈,自然有权利去反驳:
“闻啾,这事儿我和时宴通过气了,是他同意那么做的。”
他同意的?
也对,密码锁如果纪时宴不同意,他们又怎么进得来?
闻啾愣了一下,转而看向挽住姑妈手的柳微,大小姐嘴角上挂着的娇气和得意是怎么也掩盖不掉的,看她不相信,柳微当着她的面拨通了纪时宴的微信:
“喂,宴哥,我现在已经带着设计师到你家了,我想把卧室改成粉色的,白色太忧郁了。”
那端的人回复的很干脆:“行,你想这么弄都依你。”
至此,闻啾这才看清自己在纪时宴心里是个什么地位,这未婚妻都逼到家里了,他口中虽说的“好好待她”也不过如此。
这种打一巴掌给一颗糖的感情,还有坚持下去的必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