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近两个月凌希的状态都不太好,整个人懒洋洋的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不爱说话,没有食欲,偶尔低烧,从早到晚窝在家里,人晕乎乎的总也睡不够一样。用林广乐的话说,凌希拍这部电影简直跟死过一次差不多了。
陆孝严不得不暂时放下其他事,把全部精力都放在了凌希身上,一日三餐他都要亲自盯着,恨不能赶紧把人养得水嫩红润有光泽。凌希越犯懒,他越是要拖着凌希往外跑,人多热闹的地方凌希不喜欢,酒吧夜店也不感兴趣,从前偶尔还会打打篮球,程澈去世之后就彻底不碰了,不但走路要绕过那些街区小球场,就连电视里转播球赛也会立刻关掉。实在没什么去处,陆孝严只好每天晚上带着凌希出去散步。说是散步,其实就是挑个人少空气好的地方,他们俩在前面走,保镖开着车在后头慢慢跟着。
陆孝严很担心凌希再这样下去精神会出问题,所以每天他都很努力地调动着凌希的情绪,出来散步总是他一个人在不停说话,绞尽脑汁恨不能把几辈子的话题都说完了,可惜凌希只是一味低着头,没什么反应,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
走着走着,凌希站住了,停在那动也不动,只管盯着脚下的地面出神。
陆孝严还在一个人自说自话呢,忽然发现身边人没跟上来,赶紧回头问凌希:“怎么了?累了?”
凌希慢慢抬起头,睁着大眼睛迷茫地看了他一会儿,又底下头去盯着地面不说话了。
陆孝严靠近了伸手摸摸凌希额头,又摸摸自己额头,比较了一下温度,似乎并没有发烧,他还是不放心:“哪里不舒服?”
凌希嘴巴动了动,看得出很懒怠说话,默默耗了半分钟之久,他轻轻叹了口气:“孝严,我踩到狗屎了。”
“啊?”陆孝严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赶紧低头看,果然凌希的鞋边脏了一块。
这事搁在别人身上不过是个小小的笑料,可换成凌希就不知道要别扭多久了。按凌希的脾气,如果问题解决不了,他恐怕会站在这跟鞋子怄气一直怄到隔天早上,陆孝严愁眉苦脸地从身上摸出手帕,认命地蹲了下去,忍着恶心伸出手,又自己跟自己心理斗争了好半天,最终还是没办法帮凌希擦掉鞋子上的脏东西,实在没办法,他只好打发保镖赶紧到两个路口之外的街上去帮凌希买双新鞋子送过来。
剩下陆孝严和凌希两个人,气氛更加沉闷了,陆孝严努力搜寻着话题:“这么大一条街,每天经过这么多的人,就这么一坨狗屎,结果被你踩到了,运气还是不错的。”
凌希缓缓抬头扫了他一眼,眼神里透着说不出的嫌弃,跟之前看着狗屎的眼神没两样。陆孝严烦躁地挠挠头:“好吧好吧,我又说错话了,是我不对。”
这些日子折腾下来,他的脾气也差不多要被凌希磨平了,有时候陆孝严止不住想,哪怕是把人惹急了,让凌希狠狠骂他两句,也比这种半死不好的感觉要好得多。他正要再说话,对面的凌希忽然偏过头望向他身后,大眼睛疑惑地眯了起来,手还下意识紧紧抓住了他袖子:“孝严……”
陆孝严不解地回过头,顺着凌希的目光望去,发现几辆黑色机车正轰鸣着向他们的方向驶来,眨眼间已经来到跟前,骑车的人头上罩着头盔,手里横握着雪亮的砍刀,带着一股戾气直奔他而来……
第58章 心声
陆孝严反应极其敏捷,一发现不对劲即刻揽过凌希猛地纵身跃起,落地后顺势一滚,成功躲过了对方的攻击。可还不等他们站起身,一名凶徒已经跳下机车杀到了近前,眼看刀子凌空劈了下来,陆孝严急忙抬手擒住对方的手腕,另一只手挥拳直奔对方面门,拳头正面砸在对方鼻梁上,鼻血“噗”地喷了出来,溅得他满手都是。
那人一击不中,很快挣脱出来挥刀再砍,陆孝严无奈,只能用胳膊去抵挡刀锋,紧急关头,凌希也不知哪来的力气,飞起一脚精准地踹在那人肋下,竟将人直接踹飞了出去,他自己也被巨大的力道反弹回来,四脚朝天一屁股坐在地上,样子十分狼狈。
陆孝严的胳膊被划开很长一条口子,袖子瞬间被染红了,饶是如此危急的时刻,他还是忍不住对凌希笑出了声:“哈哈哈……”
不等他笑完,另一名凶徒也甩开机车杀到了跟前,转眼间刀子再次迎面袭来,陆孝严冷静地侧身躲过,借着那人前冲的惯性,弯起膝盖直撞向了对方肩关节处,凶徒吃疼不住,应声倒地。陆孝严又赶紧回头去看凌希,先前被踢倒那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了起来,正气势汹汹提着刀要去找凌希算账。凌希跌跌撞撞爬起来转身想跑,可背后是一排临街的栏杆,他被逼到拐角处退无可退,只能紧闭起眼睛可怜兮兮缩成了一团。
这功夫其余凶徒也已经杀到,纷纷向着陆孝严包抄过来,陆孝严急中生智,一把拎起了路边的大号铁皮垃圾桶,先是不管不顾地胡乱狂扫了一气,然后拼尽全力朝着凌希前方的凶徒抡了过去,只听“嘭”一声巨响,刀子在距离凌希只有几厘米远的地方脱了手,那人直笔笔扑倒在地上,抽搐两下之后,就一动不动了。
听见动静,凌希小心翼翼睁开眼睛,错愕地看看陆孝严,又看看躺在地上的人,俯下身去想要查看那人的状况,可还没等凑近,就被陆孝严扯着胳膊拽了起来,又大步狂奔出十几米利落地塞进了车子。不待凌希坐稳,陆孝严直接一脚油门踩到底,车子呼啸着飙了出去。
那些凶徒见状,也立刻跳上机车飞速追来,在这样车辆较多的路面上,四个轮子照比两个轮子并不占多少优势,陆孝严费了好大劲儿才勉强将那行人甩在后头。他想打电话叫人过来接应,可一摸口袋才发现并没有带手机出门,他张开巴掌冲凌希“手机、手机”地叫唤了半天,一直没得到回应,扭头瞄过去,发现凌希正抻长脖子傻乎乎向后张望着,陆孝严拍了他一把:“看什么呢?还不赶紧坐好!”
凌希不死心地又看了老半天,直到车子拐过十字路口什么都看不到了,才惊魂未定地靠回到座椅上,小声嘟囔着:“那人倒在地上就不动弹了,不会是……死了吧?”
“呵,”陆孝严不屑地冷笑了一声,“那又怎么样?如果死了,也只能怪他自己没本事。”
凌希嘴巴张了张,似乎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抿着嘴角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再次小声问道:“你惹了什么仇家吗?”
陆孝严脸色一沉,眉目霎时狰狞起来,只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没有仇家!”
凌希费解地缓缓摇头:“那会是谁想要你的命?”
“是谁?”陆孝严满不在乎地耸了下肩膀,“可能是我大哥,可能是我姐姐,也可能是我继母,或者干脆是我老爹……”
凌希“唰”地瞪大双眼,无比讶异地望向陆孝严:“为什么?”
陆孝严假装思索着:“嗯……为什么呢?可能是我太帅气有型了吧。”
这玩笑在凌希听来并不可笑,他默默垂下眼睑,别过脸去望着窗外,神情黯淡而落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隐隐约约地,远处传来了刺耳的警笛声,很快一辆闪烁着蓝光的警车出现在视野里,凌希透过后视镜定定看了几秒,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格外懵懂:“那人要是死了的话……你会坐牢吗?”
陆孝严完全没将刚才的事放在心上:“坐牢?哈哈哈,是啊,你看警察不是追上来了嘛,怎么办,我只好去亡命天涯了。”无意间目光一瞥,他发现凌希脸上竟满是忧虑,不禁又生出了许多恶趣味,索性朝着前方的盘山公路一扬下巴,“如果逃不掉也没关系,干脆就从那上面开着车冲下去,死也死个痛快。”
等了老半天不见凌希开口,陆孝严扭头看去,发现凌希也正目不转睛看着自己,脸上的忧虑更重了几分。刚好经过一个岔路口,警车鸣着笛开去了另一个方向,陆孝严“扑哧”一笑,伸手过去揉了揉凌希的头发:“行了,不闹了,逗你玩的。”
凌希轻轻挡开陆孝严的手,两条漂亮的眉毛紧紧纠结在一起:“那天你说我开演唱会的时候,你要去给我当歌迷的,你说只要你活着,就都陪着我……”
“原来你他妈的都记得!”陆孝严猛地一脚踩在刹车上,车子斜冲向路边,带着股青烟骤然停住了,他一翻身单手撑在凌希的椅背上,将凌希整个人圈在当中,居高临下地逼视着,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怒气,“既然你都记得我说过的话,为什么那天还要从悬崖上不顾死活往下跳?你跳的时候有没有一丝一毫想过我!”
“我有想过……”凌希平静地直视着陆孝严,可目光焦点却是散乱着,好像在透过他看着虚空中的某处,“冯导说,人这辈子就是一个不断失去的过程,亲人,朋友,爱人,都会慢慢离开,就像妈妈,外公,还有程澈……跳下去的那一刻我反而感到很轻松,如果死了,就可以不用再听到难听的话,不会再遇到难过的事了吧……可是有那么一瞬间,我忽然想起了某个画面,那天我因为打架被带去警察局,没有人可以求助,我以为我要一直一直被关在那了,后来你就出现了……你把我带出来,陪我去吃饭,夹菜给我,除了外公,你是唯一一个夹菜给我吃的人……”
陆孝严的神情一点点缓和下来:“以前你说,只要是我说的话,你就信我,现在你还愿意相信我吗?”
凌希认真思索了片刻,点点头:“我想再信你一次。”
陆孝严喜出望外:“放心吧凌希,这次我说话算话。你也看到了,很多人恨不得我死,但我没那么容易死,我会比所有人都努力活着!不光活着,还要活得更好,要把所有我想得到的东西都牢牢攥在手心里!”
说着话他撑在椅背上的那只手放松了下来,移向凌希的脸颊,似乎想要轻轻抚摸一下,却被凌希一偏头闪开了:“啧……”
见凌希嫌弃地皱起鼻子,陆孝严低头一看,这才发现手上、袖子上都是血,还在散发着刺鼻的腥味,他“嘿嘿”一乐,又无奈地叹了口气:“唉,好吧好吧,回家再说!”
“你……”凌希反手抓住陆孝严的休息,看样子有话想说,陆孝严也只好耐着性子等在那。可惜他别别扭扭纠结了老半天,最后也只憋出一句“疼不疼?”
陆孝严扭过头去小声骂了句脏话,又转回头夸张地嚷嚷道:“疼!这么长一条口子,换成谁谁不疼!”
凌希想了想,努力组织着语言:“疼的话……你就……忍忍吧。”
“是是是!”陆孝严认命地扣好安全带,启动了车子,可不知怎么回事,车子原地震了两下之后,就再没反应了,陆孝严手忙脚乱检查一气才发现是没油了。他们为了逃命一路狂奔,不知不觉开出太远,时间已经是深夜了,周围依山傍海,黑漆漆的既没有建筑也没有来往车辆,想求助都毫无办法。陆孝严的手机不在身上,而凌希根本就是穿着家居服被硬拖出来散步的,更加不可能带着手机了,这下他们算是彻底孤立无援了。
陆孝严有些不好意思地询问凌希:“怎么办,要不你在车上等我,我沿路找找看有没有电话亭,或者我们一起走到路口看能不能拦到车子,觉得累吗?累的话我背你也可以。”
等了一会儿,凌希并没有答话,他兀自打开顶窗,调好座椅角度,然后懒懒仰躺在上面,头枕着手臂很舒服地看起了星星。
陆孝严疑惑地凑过去:“喂,你这是……”
凌希吸吸鼻子:“空气还挺不错的。”
“你是打算在这睡到天亮吗?”陆孝严神情古怪地扁扁嘴,末了又把外套脱下来盖在了凌希身上。
“孝严,其实我从很早之前,心里就有过一个念头,说出来你可能会觉得我太恶毒……”凌希轻轻闭上眼睛,声音很轻,恍若梦呓,“有时候我会暗暗希望,你没有家人,没有朋友,没有兄弟姐妹,也不是什么腾华的少爷,更不认识那么多漂亮的男人和女人,你就只认识我也只有我……就像现在,我很喜欢这样的感觉,就好像我们相依为命一样……”
陆孝严摇摇头,又点点头:“不是的,凌希,事实上我真的只有你,在我心里,我们一直就是相依为命的……”
这样说着,他竟不觉有些动容了,路灯下凌希的脸被蒙上了一层暗金色的光晕,睫毛纤长浓密,鼻尖微翘,双唇温润而有光泽,这一切吸引着他慢慢靠近,再靠近,就在即将吻上去的瞬间,凌希忽然抿起嘴角轻笑了一下,脸颊上的酒窝甜丝丝撩得人心痒难忍。
陆孝严大为光火:“你笑什么?”
凌希依旧心满意足地闭着眼睛躺在那,声音倦倦的,似乎快睡着了:“没什么,就是刚才我踢那个人的时候,把鞋底上的狗屎都蹭他身上了……”
第59章 姐姐
凌希是真的累了,就这么盖着陆孝严的外套窝在车上睡了大半宿,呼吸声舒缓悠长,毛茸茸的脑袋软软垂着,消瘦的脸颊上微微泛着红晕,连鼻尖都是亮晶晶的。陆孝严在旁边心满意足地看着,越看越喜欢,自从程澈出事以来,凌希还从没睡得这样安稳过,甚至有许多个晚上,他是整夜瞪着天花板度过的。
或许是散步运动起到效果了吧?也可能是鞋底上的狗屎蹭干净了,所以凌希整个人变得神清气爽了……不不不,陆孝严觉得一定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是因为刚刚和自己经历过一场“生死瞬间”,逼得那小子把埋在心里的小苦恼、小疙瘩全都倒了出来,彼此坦诚相对了,人也就轻松了。
嗯,没错,陆孝严十分自信地点点头,反正凌希这辈子注定栓在他陆孝严身上了,说到治愈凌希,他可要比什么运动什么狗屎都有用多了!
一直坐到凌晨,眼看着天色蒙蒙亮了,陆孝严钻出车子伸了个懒腰,斜靠在引擎盖上点起根烟,很闲适地慢慢抽着,准备等会有车子经过拦下一辆借个手机联络人来接。
凉飕飕的晨风一吹,他那颗被凌希迷得晕晕乎乎的脑袋顿时清醒了不少,危险还没过去,现在还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这次遇袭侥幸得以逃脱,难保不会有下一次。此刻最重要的,是找出袭击事件的幕后主使。
“家人”的脸孔一张张从眼前划过,每个人都有嫌疑——会是大哥吗?如果自己这个弟弟消失了,那么大哥就成了陆家唯一的继承人,爸爸即便再痛心失望,也不得不全力以赴营救他出狱了。就算无法脱罪,可只要能从终身□□改判为有期徒刑,等他出狱之后照样可以顺理成章继承腾华和陆氏的家业。只不过,大哥的行事作风一向阴险狠毒,再气急败坏,也不会做得如此鲁莽草率拖泥带水。仔细回忆起来,当时的状况虽然凶险,可凭他单枪匹马带着一个毫无战斗力可言的凌希竟然也能逃出来,且只受了点不疼不痒的皮外伤,未免太容易些了吧?
如此大张旗鼓地挥刀又砍又杀,与其说是买凶伤人,不如说更像是黑帮小混混们的街头火拼……黑帮?难道是周家?可周家最该要对付的不是大哥吗?就算大哥已不足为患了,那想从陆家获益也该朝父亲出手才对啊?杀掉自己除了激怒父亲之外他们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等等!还有一个人,明明身处利益纠葛的漩涡之中,处心积虑翻江倒海,却成功躲避了自己的视线,如果说……那个人根本没想过要自己的命,只是故意导演了一场暗杀的戏码,将疑点和矛头都引到大哥身上,藉此激化自己与大哥的矛盾,再借自己的手彻底整死大哥,这样一来,整件事似乎合理多了……而有动机、有能力、有机会这么做的,非小妈莫属!
不管这推断是对是错,为今之计,陆孝严都务必表演好他劫后余生的戏码,既要怒不可遏,也要战战兢兢,更要像没头苍蝇一般,嗡嗡嗡到处乱撞着去寻找幕后黑手伺机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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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系到手下之后陆孝严并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带着凌希和大群保镖住进了自己位于近郊的一处僻静小别墅。思前想后,他决定提前送凌希出国。和凌希之间的关系不冷不热僵持许久,终于燃起一丝光亮了,他是一分一秒都舍不得和凌希分开的,可如今只有先确保了凌希的安全,他才能放手去解决掉眼前的敌人和麻烦。
只用短短一周的时间,陆孝严迅速处理好了凌希出国的全部事宜,凌希将在那里一边进修声乐一边创作和录制自己的首张专辑,随行的除了经纪人、助理、保镖之外,陆孝严还专门为他请了一位经验丰富的营养师,如果不是林广乐极力阻挠,他甚至还打算再帮凌希找一名心理医生。林总裁也是为了艺人的前途考虑,看心理医生这种事要是被记者抓住胡乱发散一通,不知又要做出多少文章了。
对于陆孝严所做的种种安排,凌希没有询问原因,也没有表达任何意见。无论周遭忙乱成什么样子,他始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按部就班过着自己的生活,从早到晚悄无声息的,有时蜷在沙发里一放空就是大半天,像只冬天火炉边懒洋洋犯困的猫。有时吃着吃着饭,忽然就捏着筷子发起呆来,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要陆孝严伸手在他眼前晃几下,他才能傻乎乎回过神。趁着没人注意,陆孝严会飞快凑过去用力亲凌希一口,美其名曰给凌希“充充电”。充了电的凌希没什么反应,照样不定时进入休眠状态,反倒是陆孝严自己红光满面眼珠锃亮,像吃了千年人参一样浑身是劲儿。
从上辈子到这辈子,对于陆孝严加诸在他身上的一切,爱、怜悯、欲望、占有、支配、保护,凌希从来都是悉数接收的,甘之如饴也好,被逼无奈也罢,从来都没有半句怨言,就这么理所应当地接收了。毕竟陆孝严是他愿意去信任、依赖、理解、忍让和付出生命的人——并且是唯一的一个。
整理行装这种事自然也不用凌希动手,有宝妹一个就能做得妥妥当当了,宝妹对于凌希家一切事物的熟悉程度恐怕连凌希本人都比不上。整理随身衣物的时候,宝妹不留神把衣橱旁边带抽屉的小柜子给带倒了,零零碎碎的杂物散了一地,她蹲下收拾的时候,从中发现了一个略感眼熟的包装盒:“咦?这不是你去年圣诞节买给朋友的生日礼物?都一年了还没送出去啊……”
不等凌希挪动视线,陆孝严已经先一步跨过去将盒子接在了手里,他好奇的不是生日礼物,而是凌希竟然有想要送礼物给对方的朋友。
握着包装盒轻轻摇了摇,陆孝严也觉得自己似乎在哪里见过,他忽然想起自己的生日正好在圣诞那几天,忍不住回头问凌希:“该不会是……”
凌希眼皮也不抬地打断了他:“不是。”
陆孝严“哈”地笑了一下,这么急着否认,看来答案是肯定的。
捏着盒子玩味地端详了一会儿,陆孝严三两下摘掉自己手腕上的名表,将凌希那块利索地戴了起来,然后蹲在沙发旁边,将手伸到低头看杂志的凌希眼前,炫耀似地轻轻抖了好几下:“怎么样,是不是很衬我?”
凌希翻了一页杂志,好像什么都没听见没看见。
陆孝严朝宝妹瞄了一眼,确认对方正在做事并没留意,他又向凌希凑近了些,假装自言自语地念道:“好吧,从今以后我只戴这块了,直到凌希送我一块新的。”
凌希充耳不闻,又翻了一页杂志。
陆孝严干咳一声,死皮赖脸地重复着:“嗯嗯,从今以后我只戴这块了,直到凌希送我一块新的。”
在他重复第三遍的时候,凌希终于不再看杂志了,他整个人朝后一躺仰靠在沙发里,又用杂志将脸遮了起来,无声无息睡着了一样。
陆孝严等了半天不见动静,忍不住伸手将杂志扯了下来:“装睡?”
凌希兀自紧皱眉头一脸认真地翻着眼皮摆弄着手指:“别吵,让我算算,专辑要卖多少张才够给你买块手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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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依不舍送走了凌希,陆孝严觉得自己的三魂七魄也跟着走了一半,心里空落落的。不过这样也好,正好腾出两手,去把该解决的人和事尽快都解决了。
得知陆孝严遇袭的消息,姐姐接连好几个电话轮番轰炸,陆孝严刚一回家她就风风火火赶了来,人还没坐定,就毫无依据地一口咬定此事必然和小妈脱不了干系。
这推断虽然与陆孝严不谋而合,但陆孝严依旧装傻充愣地反驳道:“我这种都是快被老爹扫地出门的人了,能碍着她什么?就算她再不喜欢我,也犯不着要我的命啊。”
姐姐的嗓门登时高了八度,极为神经质地挥舞双手大声嚷嚷了起来:“碍着她什么?碍着她独占这个家了!害死了咱们兄妹,她肚子里的野种就能得到爸爸的一切!我告诉你陆孝严,这个家里所有的事、所有的坏事、所有冲着咱们兄妹来的坏事,全都和那贱人脱不了干系!要不是她,我和大哥也不会……就连周家那些事也是她在搞鬼!贱人!她怎么还不去死!”说到激动处,姐姐的头发披散开来,有几缕乱糟糟黏在了嘴唇上,又将唇膏的猩红色一并扫到了脸上,自己还丝毫未觉。
陆孝严拍了拍姐姐的手,不紧不慢安抚道:“那可是跟爸爸睡在一张床上的女人,肚子里还怀着爸爸的孩子,空口无凭,你说再多爸爸也不会相信的……”
“放屁!谁的孩子?那就是个野种!要我说多少遍你才能听懂!她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能瞒得了爸爸瞒不了我!”姐姐抓狂地瞪着眼睛,美艳精致的妆容也掩盖不了浓浓戾气,她原地转了几圈,又一把扯住陆孝严的袖子,“走,老三,我们一起去找爸爸,把那贱人的所作所为都告诉爸爸!”
“这……”陆孝严用手搓着下巴一脸为难,“捉贼见脏,捉奸成双,如果我是爸爸,听见你这些话只会觉得是赌气栽赃,除非……你把奸夫清清楚楚带到爸爸跟前……”
所谓的“奸夫”早就在陆孝严的安排下远走高飞了,大哥和姐姐自然是找不到的,但凡能摸到人影,他们早就出手对付小妈了。其实想证明那孩子是不是野种很容易,要么想办法让父亲再做一次身体检查,要么等孩子生出来做个亲子鉴定,真相自然水落石出,但陆孝严不会把这些告诉姐姐。
“哼,哼哼……”姐姐冷笑两声,抽出支女士香烟点着吸了几口,又整根按在实木茶几上碾得米分碎,“奸夫是吗?我就给她找个奸夫!不但要找到奸夫,还要捉奸在床!你就等着看好戏吧,等着看那贱人死得有多惨!”说完她一甩提包迈步就走。
地上铺着厚厚的羊毛地毯,鞋子踩上去没有半点声响。姐姐起身时,一个两寸高的小塑胶瓶从提包里飞了出来,悄无声息滚到了陆孝严脚边。等姐姐走出门口,陆孝严弯下腰去将瓶子捡了起来,拧开盖子,里头是小半瓶的白色药片,瓶身上一长串的英文名称不知所云,不过从成分介绍中可以隐约读出,那是用来抑制情绪的药物。